摘要： 殷周金文中的“”字曾引起过金文学家的广泛关注，但多语焉不详，且认识体系纷繁复杂。本文对殷周金文中出现的“”字用例进行穷尽性的统计分析，归纳其在金文中的含义和用法：除少数用为实词外，大多用作虚词，最常用的是介词，其次是连词。通过梳理“”字用例，可窥见当时文章还辨析了金文中“、于、与”的用字状况，同时也廓清了以前对和“雩、粤、越”的使用情况;从而，建立了“”字在殷周金文中的词义系统，以期为解读金文提供更为快捷的方式，同时也为客观地描述先秦上古汉语储备一定的参考资料，有助于铭文的释读和汉字史的研究。

关键词：殷周 金文 雩 于 与

　　1.引言

随着地下出土文字资料的丰富，金文学家对这些第一手材料的研究价值越来越重视;随着研究的深入，越来越丰富的研究成果，为研究上古语言尤其是战国以前汉语的发展面貌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资源。因此对出土的先秦古文字材料进行细化、深化、精确化的研究是很有必要的。本文拟对殷周金文中出现的 “”字做系统的整理归纳，找寻其发展演变轨迹，以及其存在消失的合理性和必然性。

金文 “”字，从雨从于，隶定当写作，但《说文》无此字。《玉篇·雨部》：“，请雨祭也。”《龙龛手鉴》雨部：“、雩，二同。”《说文·雨部》：“雩，夏祭乐于赤帝以祈甘雨也，从雨于声。或从羽。雩，羽舞也。”但是，我们细心检点《殷周金文集成》①和《金文引得》②，加上2003年1月19日在陕西省眉县杨家村窖藏出土的27件有铭铜器(系西周宣王时标准器)③中的8处“”字，统计“”字在殷周金文中共43见④。这43处“”字无一例是用做祈雨之祭，从出现的频率看，大多是用做虚词。

“”字在金文中的用例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就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刘心源总结金文“”字 “即于，即於，亦即粤、曰、越，皆一声之转”，并指出“雩、实一字” (《奇觚室吉金文述》卷二)。林义光《文源》第11卷《转注兼形声》粤字条即从此说，认为后代的粤乃由金文的演变而来。叶玉森认为“卜辞屡言‘雩示’，即祈雨之祭也。金文假雩为粤。”(《殷墟书契前编集释》卷五)马叙伦则认为“”字“从雨于声，无祭祀之义可得。此与粤一字，借为祭名耳。”(《说文解字六书疏证》卷二十二)李孝定也认为金文中“”字“均用为语辞，即经典之粤。”(《甲骨文字集释》第十)王国维《盂鼎铭考释》(见《观堂古今文考释五种》)在刘氏研究的基础上指出：“古文粤字。之譌为粤，犹霸之讹为矣。《说文》分雩、粤为二字，失之。”《说文》：“粤，亏也，宷慎之词也。从亏从宷。”此后的古文字典词典如《甲骨文编》(1965)、《金文编》(1985)、《金文常用字典》(1987)、《古文字诂林》(2001)就隶定“”字为“雩”了。由甲骨卜辞的“雩”到金文的“”，再到《说文》讹变为雩、粤二字，似乎已成定论。然而，殷周金文中“”字用法远非如此简单。

管燮初著《西周金文语法研究》(1981)对西周208篇铜器铭文中出现的“”字进行过统计：用为次动词(即现代汉语介宾短语中的介词)1例，用为动词3例，用为语气助词8例，用为连词6例。可惜只有统计数字没有详细的论证说明。陈永正(1986)的《西周春秋铜器铭文中的联结词》一文中把一部分“”看作连词“于”，“为了与介词‘于’区别开来，在西周和春秋铜器铭文中，专用‘于’的同音字‘’为连词。其义相当于后世的‘与’。 日本学者白川静谓‘“”乃“于”之繁体’。”陈氏举出五个例证，分析了“”字在金文中用做连词的情况。后来陈氏(1992)发表的《西周春秋铜器铭文中的语气词》一文中认为另一部分“”“是个表音的假借字，即所谓的：‘发语词’”，指出这一类“”字“在先秦典籍中亦书作‘越’。”举出四个例证。但这一类“”用一个“越”字岂能概括得了?《金文常用字典》(1987)总结金文中“”字有五种用法：通“越”、通“羽”、通“于”、相当于“与”、句首语气词。以上对“”字进行的分析大都采用了例证点评法，没有做穷尽性的统计。《金文引得》(2001)对殷周金文中出现的“”字做出穷尽性统计，把见于殷周金文中的41处[1] “”字用法归为于、雩、与、越、粤五类，与《金文常用字典》的归类有明显不同。

可见，学者们对殷周金文中 “”字的认识还存在分歧，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

2.殷周金文“”字用法归类

我们排比归纳殷周金文中的43处“”字，结合当时的语言环境和上下文关系可以划分为四大类：

　　2.1连词

　　用为连词，相当于春秋以后出现的连词“与”,共10见。

1、唯殷边侯田(与)殷正百辟率肄(肆)于酒。(大盂鼎 西周早期)

　　译文：(我听说商朝坠丧天命的原因是，)商朝统治的四方诸侯君长和商朝中央政府的各级官员都恣肆地饮酒。

2、余其用各(格)我宗子(与)百生(姓)，余用匄屯鲁，(与)万年其永宝用之 (善鼎 西周中期)

　　译文：我用此器来致于我的族子和官员们;我用此器来祈祷大的福佑，并祈求万年永远地拥有此宝器。

3、用好(孝)宗庙，享夙夕，好(朋)友(与)百者(诸)婚遘(媾)。( 乖伯歸簋 西周晚期)

　　译文：用来日日夜夜享孝宗庙，喜乐朋友和诸姻好之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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