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周王说:“(你)日夜辅助我统治天下,现在我遵循善德而领受先王赐自上天的人民和疆土,赐给你……”
26、肆皇帝无,临保我有周,四方民亡不康静。(师询簋 西周晚期)
译文:皇天不厭周室(即保佑周室),临保我有周,因此天下百姓没有不康乐安静的。
27、禹 (以)武公徒(驭)至于噩。(禹鼎 西周晚期)
译文:于是禹率领武公的步兵军卒来到噩地。(徒,步兵。,编在兵车服役的军卒。)
盂鼎铭文叙述康王赞颂文王武王的功德,并谆谆告诫盂要勤于政事忠于职守,然后对盂大加赏赐。“我其遹省先王受民受疆土”处于由告诫语转向赏赐行为的过渡位置,对应当时的情景,“”字可以翻译为“现在、如今”,表时间的延续,有舒缓语气转换话题的作用。师询簋铭文中的“”字极有可能看作连词“与”,“有周”和“四方民”互文同义,周人尤其是统治者笃信天命,认为上天能降祸福于人世间,所以总是很虔诚地祈祷上帝的福赐。上句说上天“临保我有周”,下句说天下百姓无不康乐安静,这两句之间正是因果关系,“”字相当于关联词“因此、所以”。禹鼎铭上文说禹接受武公的命令率兵去攻伐噩侯驭方, “”字领起的句子表示禹把口头命令落实到实际行动,“”字可以翻译为“于是就”,表达出时间上的连续事件上的承接。
这一类“”字功能相当于关联词语,关联词语能明确地表明分句间的关系,从而增强行文的逻辑性严密性,所谓“于文脉上极重要”。不过,这类“”字在西周金文中出现的频率不是很高,并且从春秋开始就消失了,在先秦典籍中省略或由相关的关联词来代替。 “”字在西周金文中的使用可能是一种权益之计(临时借用),一旦有了更合适的字词,“”字就自行告退了。
2.4实词
用为实词,可假借为“越”,用于国名、地名、人名。共7见。
28、(觚 殷)
29、守(守鼎 殷)
30、羌馬(驭) (微)克 匽入土氒(司)(太保罍 西周早期)
31、中(仲)父(作)旅(甗)。(仲父甗 西周晚期)
32、至于边柳,復涉,陟。(散氏盘 西周晚期)
译文:到达边柳,再渡过 ,爬上、、、。
33、昔者吴人并(越),(越)人(修)斅(教)備恁(信)。(中山王鼎 战国晚期)
译文:从前吴人吞灭了越国,越人修治国之道违背信约准备复国措施。(備信,指吴王夫差放勾践返会稽之复国措施)
28、29、31例中的“”字是人名,30、32例中的“”字是地名,33例中的“”字是国名。散氏盘中的“”字《金文引得》和马承源的《商周青铜器铭文选》(1988)都看作了动词“越”,而王国维在《毛公鼎铭考释》(见《王国维遗书》第六卷)中曾考证“”字为地名。在散氏盘中“陟”表达“翻越”的意思,共出现3次,其他两例“陟”后跟的都是地名,所以我们认为“”字在散氏盘中应是地名。
通过对西周金文中43处“”字用例的排比分析,我们看到“”字在殷周金文中的用法丰富多彩,列表如下:
殷周金文“”字一览表 词类 词性 对应词 用意 时代 次数 合计 比例 实词 名词 人名 殷 2 7 16% 人名、地名 西周 3 越 国名 战国 2 虚词 连词 与 表并列关系 西周 8 10 23% 春秋 2 介词 于 表时间的连续,相当于“在” 西周 6 23 53% 在/当……之时 西周 4 对于……/在……方面 西周 12 春秋 1 关联词语 于 表顺承或因果关系,于是、因此 西周 3 3 7% 注:该表以本文所见33个例句为资料来源,“”字共计43见。
3.结论
至此我们对殷周金文中出现的“”字使用状况进行一个比较清晰的描述,“”字除用为实词的7例外,主要用作虚词,最常用的是介词占53%强,其次是用做连词占23%。“”字的虚词用法和“与”、“于”相关相连。“于”字早在甲骨卜辞中已出现,“”字在西周金文(春秋只有3例,见上表)始现,“与”字是春秋以后才出现的,“与”、“于”两字使用至今。虚词一般是由动词虚化而来,“于”字也不例外,杨树达(1954)就以为“于,当训往”,西周金文中每与动词连用,动词性逐渐减弱,最后失去其实在的意义。“于”作为介词使用相当广泛,西周时期当连词用的“于”(西周金文中偶有“于”用为连词的例证,见上文)就由同音字“”字来担当,用繁化的手段来转化同音字,旨在便于识别,便于顺利交流。这符合古汉字繁化比简化普遍的规律。同时“”字还有介词、关联词等功能。为了更精密准确地表达人们的思想感情,春秋时期用新出现的同音字“与”取代了连词“”字,而有语气助词功能的“”字就由“越”、“粤”、“曰”来担当(先秦典籍中有明证),这是用同音假借手段来识别字形,区别字义。作为介词和关联词使用的“”字在行文中或省略或由其他结构取代。最迟在战国末期“”字就消失了,因此在先秦典籍中不见“”字。“”字作为一个字虽然消失了,但作为一个词却依然活在语言里,它的语义及功能通过“依声托事”的方式附丽于“与”、“于”、“越”、“粤”之中。所以许慎在编写《说文解字》时可能无缘见到“”字,他也就无由“分雩、粤为二字”,他说的“雩”字可能就是为祈雨祭祀所造的专字。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前后的学者考证“”字为“雩”,为“粤、越、曰”,皆祈假于谐声假借,有些考证未免迂曲笼统,如陈梦家(2004)从 “雩,吁嗟求雨之祭也”(郑玄注《月令》)而考定“巫、舞、雩、吁都是同音的,都是从求雨之祭而分衍出来的”;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对殷周金文中“”字的整理更细致了,但在归类上似乎又有失繁琐,如《金文常用字典》(1987)、《金文引得》(2001、2002)都把“”字用法分为五类,但两家分类又不一致,词义之间缺乏系统性,难免使人眼花缭乱。“”字在殷周金文中的运用是当时语文生活的反映,它的存在和消失有它的合理性、必然性,正确地解读有助于铭文的释读和汉语史的研究。本文建立“”字的词义系统,力求客观简洁,以期为解读金文提供较为快捷的方式,为客观地描述先秦上古汉语提供一定的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