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农民工在义乌打工期间，其语言受到了义乌方言的一定影响，表现为使用义乌方言的某些结构成分。各种结构成分中，词汇成分较语法成分和语音成分更易为农民工使用，并呈现出一定的语气词使用优先倾向。不同性别、年龄、行业农民工知晓和使用义乌方言成分的情况存在一定差异。义乌方言成分影响农民工语言的途径主要有两条：一是直接影响，二是经由义乌普通话对农民工语言产生影响。

　　[关键词] 农民工 方言成分 使用率 知晓率 方言接触

　　一、关于调查的说明

　　(一)缘起

　　与同质性较强的乡村社会比较起来，多元化的城市是方言接触更易发生的地方。尽管城市范围内的方言接触现象错综复杂，但结合一定的社会因素进行观察，仍然有可能发现其中的规律。农民工是城市流动人口的主要组成部分，又是当代中国社会生活变迁的深切感受者，其语言生活中发生的方言接触现象是城市范围内汉语方言接触的一个重要方面。农民工在打工城市工作、生活期间，会自觉不自觉地受到其他人群语言(方言)的影响。研究显示，农民工打工期间的交往对象主要包括三种类型：同乡、来自其他省的工友和当地人，后两种交往对象所使用的语言都有可能对农民工语言产生一定影响。[1]

　　以往的语言接触或方言接触研究，多围绕语言或方言接触以后的结果进行。方言接触研究还可以有另一条途径——对正在进行中的方言接触现象进行观察。方言接触以操一定方言的人群之间的接触为前提，也就是说，总是某一方言在操该方言的人群与操另一方言的人群接触过程中逐渐受到另一方言的影响，或者是两种方言互相影响。操一种方言的人群使用另一方言的成分，就意味着这两种方言在发生接触。通过观察某一共时阶段内，操某一方言的人群使用另一方言成分的情况，可以对进行中的方言接触现象进行考察，发现进行中的方言接触的有关规律。城市社区由于人口结构复杂，方言种类众多，方言接触现象也更为复杂，可能是几种不同方言(也包括普通话)同时在与某一方言(常常是较为强势的方言)发生接触。对此，我们也可以通过观察操不同方言的人群共同使用某一方言成分的情况来进行考察，本文考察的农民工使用当地方言成分的情况就是如此。虽然农民工的母语方言(家乡话)各不相同，但他们可能都受到打工城市强势方言的影响，共同使用该方言的成分。农民工中到底有多少人在使用当地方言的成分?哪些人更容易使用当地方言成分?哪些成分较易为农民工所使用?影响农民工使用当地方言成分的因素有哪些?当地方言成分影响农民工语言的途径有哪些?等等，对这些问题的考察有助于发现“正在进行中”的汉语方言接触的某些特点和规律。

　　为了解农民工受打工地方言影响的情况，进而探讨城市范围内方言接触的有关规律，本文选取近年来经济发展迅速、从而吸引了大批农民工的浙江省义乌市作为调查地，对农民工使用当地方言成分的情况进行了实地调查。

　　(二)调查及样本

　　2009年7月，研究人员赴义乌市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田野调查。调查分问卷调查和访谈两种方式进行，所有问卷均在询问调查对象以后由调查员填写，共获取农民工有效问卷208份。考虑到语言(方言)接触的发生需要一定时间，而对于来自吴语区的农民工来说，较难进行方言接触情况的观察，本次调查中对调查对象进行了两个方面的限定：(1)在义乌打工半年以上;(2)来自非吴语区。

　　表1：农民工样本的基本信息(N=208) 分类 样本数 % 分类 样本数 % 性别 男 121 58.17 年龄 17～24岁 107 51.44 女 87 41.83 25岁以上 101 48.56 受

　　教

　　育

　　程

　　度 未上学 2 0.96 行业 建筑业 63 30.29 小学 24 11.54 制造业 76 36.54 初中 130 62.50 住宿餐饮业 37 17.79 高中 47 22.60 零售业 32 15.38 大专 5 2.40 总计 208 100 此外，为检验调查条目来源的可靠性及其在义乌方言中的活跃程度，还从义乌居民中抽取了101个样本。

　　表2：义乌居民样本的基本信息(N=101) 分类 样本数 % 分类 样本数 % 性别 女 59 58.42 职

　　业 公务员 10 9.91 男 42 41.58 企事业工作人员 30 29.70 年龄 25岁以下 37 36.64 教师 4 3.96 26～40岁 33 32.67 教师以外专业人员 4 3.96 41岁以上 31 30.69 商业、服务业人员 26 25.74 受教育程度 小学 9 8.92 学生 17 16.83 初中 14 13.86 工人 5 4.95 高中 30 29.70 不在业人员 3 2.97 大专以上 48 47.52 其他人员 2 1.98

　　二、调查条目的确定及其描述

　　(一)选取调查条目的原则

　　为保证调查条目的代表性，同时便于观察方言成分的社会分布，在选取调查条目时，主要遵循以下原则：第一，调查条目应为当地方言中固有的成分，且目前正活跃在本地居民口语当中，即“正在使用着”的方言成分;第二，调查条目应该是当地方言成分中分布较为广泛、使用频率较高的成分，因为这样的成分最有可能对农民工的语言使用产生影响;第三，调查条目应该是在初步观察中发现的为较多农民工使用的义乌方言成分，以便于对使用者的社会特征进行比较分析;第四，分别从语音、词汇、语法各要素中选取若干成分，以便进行比较研究。对调查条目的初步观察主要指第一阶段的语言使用及语言态度调查，对该项调查中获取的农民工谈话录音进行整理，帮助我们发现了一些为较多农民工使用的义乌方言成分。为确认调查条目在义乌方言中的活跃程度，本文从义乌居民中抽取一定数量的样本，进行了调查条目使用情况问卷调查。

　　按照上述原则，最终确定了如下调查条目：(1)数词“两”;(2)语气词“哇1”;(3)语气词“哇2”;(4)语气词“嘞”;(5)语气词“好了”;(6)语气词“的”;(7)STV结构;(8)动词重叠带补语结构;(9)“没有”一词的读音;(10)惯用语“老虎价”、“老面皮”、“食生米”和“背大刀”。

　　从101个义乌居民样本使用调查条目情况的数据(见表15)来看，当地居民无论是在讲义乌方言时，还是在讲义乌普通话时，都会不同程度地使用这些调查条目，这说明各调查条目目前均活跃在当地居民的口语中，属于“正在使用着”的结构成分，而且这些调查条目大多分布较为广泛，具有相当程度的使用率。

　　(二)调查条目描述

　　1.两

　　义乌方言中的数词，语义同普通话“二”，读音为[l'a31]。[2]一些义乌人讲普通话时使用此词，有的在数数时使用，有的在叙述数量且用在数词“百”、“千”、“万”和名词“块”(钱)等后面时使用，例：一、两、三、四、五……。/一千两百三十二。/一块两。在义乌普通话中的读音采用普通话读法，读为[liA,213]。

　　2.哇1

　　义乌方言中的语气词，用于疑问句句末，相当于普通话的“吗”。书面上也写做“口伐”，[3]读音为[.və]或[.vɐ](读得轻一些时是前者，读得重一些时是后者)。例：侬去口伐?你去吗?[4]一些义乌人讲普通话时使用此词，例：普通话你会说哇?/这个人你认识哇?/对哇?或许是受普通话音近词(哇[.ua])的影响，义乌人讲普通话时使用的“哇1”在读音上与讲义乌方言时有所不同，有[.ua]和[.vɐ]两种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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