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宾朋燕饮之中如果没有节制,则沦入贪杯者之列。贪杯者嗜口腹之欲,史上之贪杯者莫过于隋唐时期的王绩,此人因慕陶渊明而自号“五斗先生”,酒量极大,能一饮数斗而不醉。效法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而自画像作《五斗先生传》:
有五斗先生者, 以酒德游于人间。有以酒请者, 无贵贱皆往。往必醉, 醉则不择地斯寝矣, 醒则复起饮也。常一饮五斗, 因以为号焉
并写过一篇《醉乡记》:
醉之乡, 去中国不知其几千里也。其土旷然无涯, 无丘陵阪险; 其气和平一揆,无晦明寒暑; 其俗大同, 无邑居聚落; 其人甚精, 无爱憎喜怒。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其寝于于, 其行徐徐。与鸟兽鱼鳖杂处, 不知有舟车器械之用。
观其文,实无甚创见,前者学陶渊明之《五柳先生传》,后者学《庄子》,文字也多借用,通篇言酒言醉,并无甚深意可观。所以第一贪杯者可能非其莫属了,不过此人贪杯倒来得真切.据传,为得尝著名酿酒师焦革的美酒,苦苦恳请调到与焦革相同的衙门,但是天不作美,调任几个月焦革就死了。好在焦氏妻子时常送他一些美酒,但是不久焦氏妻子也死了,于是此人竟辞官而去。
也有贪杯如刘伶者。《世说新语·任诞》记载:刘伶病酒,渴甚,从妇求酒。妇捐酒毁器,涕泣谏曰:“君饮太过,非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鬼神,自誓断之耳,便可具酒肉”,妇曰:“敬闻命”。供酒肉于神前,请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便引酒进肉,隗然已醉矣。为了喝酒,不惜欺骗关心之人与神灵,刘伶也是一贪杯者。
为欢之饮,大多与色相连。酒色相连最知名的当数商纣王,按《史记·殷本纪》的说法,(纣)以酒为池,县(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
“酒以至乐”的这种境界其实有着对人的理解,及时行乐,欢畅豪饮,追求肉体的刺激者多把人看作很肉身化的存在所致。以致在喝酒中想尽办法寻找酒精的刺激,如白居易的“卯时酒”,于早晨5到7点之间饮酒,人初初醒来, 腹中空空, 极易醉倒,一般人都忌讳此时饮酒。白居易却偏要这时饮酒, 以求“神速功力倍”,最大限度地感受酒精的刺激。
2、酒以至情
“酒以至情”者多为文人雅士,于不得意之时的饮酒吟唱。此一境界的饮者在中国文化史、艺术史上可谓不胜枚举。《汉书·东方朔传》说:“销忧者莫若酒”,但是酒入愁肠愁更愁,本想借酒浇愁,使自己从不得意的官场倾轧中超拔出来,从这种他者的控制中拯救出自身,期待着如张元年所说的“雨后飞花知底数,醉来赢得自由身”,可惜有几人真的在酒中赢得自由身了的呢?名曰醉心江湖,其实心存魏阙。既放不下官场名利的牵引,只有在酒对人的麻醉中寻求暂时的对世间利欲的遗忘,获得短暂的轻松和快乐。但人不可能真的长醉不醒,人总会从醉乡里醒来,醒来的时发现先前的快乐不过是镜花水月,愁绪只能加深而不能得真正的解脱。在这种情况下,豪情如辛弃疾者也只能吟唱“小亭独酌兴悠哉,忽有清愁到酒杯。四面青山围欲合,不知愁从那边来”。临杯欲饮,愁思骤起围绕,真是“不知愁从那边来”,满腔愁绪岂是酒能真正消解?人岂能得真正的解脱?此为不得酒之真趣者!此等样人的饮酒也必发展至豪饮酣醉,“昼夜酣饮,极醉,至于无知”。(《典论·酒悔》曹丕)如此之饮,既伤身又伤神,难怪陆游要把酒叫做“人间鸩毒”了。
不过在这种浇愁的无奈吟唱中,却造就了中国诗词文学。如陆游的《对酒》:
闲愁如飞雪,入酒即消融。
好花如故人,一笑杯自空。
流莺有情亦恋我,柳边尽日啼春风。
长安不到十四载,酒徒往往成衰翁。
九环宝带光照地,不如留君双颊红。
虽然希望闲愁入酒消融,但眷恋之情志依然如旧,酒徒只能增其衰老,还有何能为地?不如继续举杯扣留住酒后的双颊微红。借酒浇愁之饮在历代文人雅士中相当的普遍,号称“酒仙”的李白虽然吟出了“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的貌似得酒真趣的诗句,但是太白先生也始终无法摆脱现实利欲名位的纠缠,之所以仗剑天涯,饮酒放歌,实不得已为之。且看《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诗歌以一泻千里的气势开头,中间回转万变,天地,山河大海,朝暮之间的雄浑扭转,一种高度的自信,诚如庄子所言之汪洋恣肆。但是这种自信的恣肆气势也不得不沦为宁愿长醉不醒,“五花马,千金裘”这等事物虽然口中不屑为贵,但实为求不得苦之后的无奈。当然了也因为酒,借助酒力,太白先生才以一气呵成的气势展示了内心世界的动人歌哭,不靠酒,是无从宣泄的。(蔡毅《酒中趣——略谈酒与中国文化精神》)
情。按传统的文学理论阐释思路,一切的文学都是为了表达感情。其解释模式的主要根据出自《毛诗序》:“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诗歌、音乐、舞蹈都是情感的表现。艺术之所以动人在于艺术是人的情感的表达,诗人感概人世之浮沉与不平,醉酒当歌,动情吟唱,诗歌由是而生。艺术虽有表达情感的一面,(就历史观之,此种动情吟唱的确也催生了很多不朽的艺术作品)但艺术不止于表达人之情感。喜怒哀乐爱恶欲,人之情也。人生天地间,必然受到各方面之牵制。人循此牵制,是为物役,终不得解脱,故而世俗之情生,有情则不能无动于衷,情动于中则须嗟叹之,歌咏之,甚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在此路径上之文学艺术作品也易为人所领会,世俗之人对坎坷仕途等多有羁绊,心领神会获得共鸣。但艺术之目的不仅在于情感的宣泄,而是“让人成为人”,人在艺术中获得自身,赢得自身,回归自身,亦即自由。止于宣泄情感之艺术并不能让人成为人,只是让人成为某种人,成为有明确性可以定义性的人,而不是成为人自身,不是成为自由人。如此艺术所表达之情只是“人之情”,是“遁天倍情”(庄子)之情,而不是“天之情”。
所以浇愁畅情之饮并不能彻底的拯救人生,不过是唤起他者的共鸣、怜悯和狂乱的发泄而已,而不能使人从尘世中超拔而出,是为酒品第二重。男女相思情苦而饮与此同,故不赘述。
《汽车与配件》
《中国修复重建外科》
《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上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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