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我们详细分析了身体部位上升构式内部及其跨相关构式的关系,充分说明,在各种构式构成的一个有层级的分类网络(taxonomic network)中,身体部位上升构式与其它相关构式之间的确存在理据联系,而且其句法语义结构独特性本身就是其认知功能理据的集中体现。下面我们将从功能和认知两个视角对其进行详细探讨。
2.理据探讨:功能视角
功能语法认为,在句法层面上,语言不是任意的,至少不象词汇那样任意。换言之,语言结构有外在的理据性。“是千万代人对语言的使用造就了语言系统。为了满足人类需要,语言一直在不断进化;从这些需要看来,语言的组织方式是功能的—不是任意的。…语言中的一切都能通过参照其如何被使用而最终得到解释。”(Halliday 1994: F39) “语言使人类能够建构一幅现实的心灵图画,让人类知道他们的周围和内心发生了什么。”(ibid: 106)
正如构式语法以构式为中心一样,功能语法以小句(clause)为中心。事实上,构式语法中的构式,特别是其简单句构式,与功能语法中的小句是对应一致的,因为它们都与反映人类基本经验场景的语义结构直接相关联。Halliday(1994)认为,小句体现模铸人类经验的总体原则,即“现实是由过程(PROCESSES)组成的。”“及物系统把经验世界识解为一套易于处理的过程类型”(ibid) 。
原则上,一个过程由三个成分构成:1) 过程(process)本身; 2) 参与者(participants);3) 与过程相关的环境(circumstances)。见下表
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 participant process participant circumstance 名词词组 动词词组 名词词组 介词短语
正如前文所提到的,身体部位上升构式是一种句法和语义结构独特的表达方式, 其中的介词短语句法语义角色难于决断。根据1.4 的分析,‘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中的介词短语‘on the back’的名词短语‘the back’是动词‘hit’的论元,即过程的参与者,这似乎与图2的分析有冲突。其实不然,Halliday(1994:150)认为,参与者与环境成分这两个范畴之间有某种连续性,其间的区别在所有的语言中都很可能是相对的,在英语中有时变得模糊不清。因而环境成分也可以成为过程的参与者,即通过一个介词作媒介的间接参与者(indirect participant)。英语介词短语是一个杂合型(hybrid)结构,其中的名词词组与小句中直接充当参与者成分的名词词组并无区别。如果把关注的焦点放在名词词组‘ the back’与整个过程的关系上,它确实是参与者。但是‘Calar hit Bill on the playground.’(卡拉在操场上打了比尔。)中的‘on the playground’情形却不一样。
从功能语法的视角来看,身体部位上升构式是普通及物构式的扩展(expansion),其扩展方式是增强(enhancement),即通过添加一个环境成分。例如,‘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是由‘Calar hit Bill’ 添加一个环境成分‘on the back’.扩展而来的。这种扩展不但表明了两个构式之间的关系―子部分联结和例证联结,而且反映了事件流程(flow of event)。‘Calar hit Bill’s back’与‘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 的区别在于它们关注的是同一事件‘Calar hit Bill’的不同方面,前者关注的是事件的结果(有人打了比尔的背,背上可能有伤或红肿等),后者关注的是事件的整个流程(有人打了比尔,打在背上。)。身体部位上升构式所描摹(depict)的事件与人们的经验结构一致,这或许可以看作是该构式的象似性理据(iconic motivation)。
3.理据探讨:认知视角
认知语言学是一种以体验哲学为理论基础的语言观,其基本假设是,语言是人类一般认知能力的一个例证。“指引认知语言学语言观的三个主要假设是:1)语言不是一种自治的认知官能;2) 语法是概念化;3) 语言知识源自语言使用。”(Croft & Cruse 2004: 1) “语言作为人类认知的一个领域,与其它认知领域密切相关,并且本身也是心理、文化、社会、生态等因素相互作用的反映。语言结构依赖并反映概念的形成过程,而概念的形成过程又以我们自身的经验为基础,…”(文旭2002)。因此,一些语言现象的最终理据只能从语言的使用和人类的认知中找到。
3.1 概念化过程分析
根据上文的分析,从‘Calar hit Bill’ 到 ‘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的扩展反映了事件的流程,符合人们对事件的认知经验,进而上升为概念结构,并最终固化为语言结构。这似乎就是上升构式的认知功能理据。然而,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事实上,人们通常看到的并不是事件的过程,而是结果(outcome)。只不过人们都有一种追求完形认知的倾向,习惯于一种从结果回溯过程或原因的回溯推理(abduction).比如,人们从 ‘卡拉打了比尔的背’和‘比尔的背是比尔不可分离的部位’很容易推导出‘卡拉打了比尔,打在背上’(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这样一来,‘卡拉打了比尔的背’中充当直接宾语的身体部位‘比尔的背’上升为 ‘比尔本人’,并占据宾语位置,而身体部位‘背’降为介词宾语,跟在后面。这大概就是身体部位上升构式名称的由来。
以上分析似乎与功能分析相矛盾,其实不然。实际上,它们从不同的视角阐明了同一个识解操作。根据言语行为脚本(speech act scenario)理论(Thornburg & Panther 1997),一个事件可分为三个部分——前段(before part)、核心段(core part)和后段(after part),如图3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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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ar hit Calar hit Bill Calar hit Bill’s back

before part core part after part
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
图3
以事件‘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为例,‘Calar hit’为前段,‘Calar hit Bill’为核心段,‘Calar hit Bill’s back’为后段。功能语法视角遵从事件发展的自然过程,从前段到后段,描摹了事件的整个流程;而认知视角依据人的一般经验,通过回溯推理,从后段到前段回溯了事件的整个流程,可谓殊途同归。这就是身体部位上升构式的概念化过程,即构式的概念结构识解操作。不同的论元联结构式表达不同的事件动态作用力结构概念化过程。Croft认为,事件的动态作用力结构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谓词的主语、宾语和间接论元的编码”(Croft & Cruse 2004: 66) 。
3.2 完形认知分析
人类认知上的完形在身体部位上升构式中也表现为两个似乎相互矛盾的认知过程:1)‘由整体感知(holistic perception):‘Calar hit Bill’ 到整体的分解(decomposition): ‘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2)‘由部分到整体的推断’,即接触了某部位就意味着接触了其整体: ‘Calar hit Bill’s back’意味着‘Calar hit Bill on the back’。当然,其前提条件是‘部分与整体相连’。这两种完形认知的结果辐辏在一起,形成了身体部位上升构式,一方面,正如上文所提到的,描摹了事件的整个流程;另一方面,使其突显了整体而非部分。整体作为人本身具有主体意识和更高的生命度(animacy),相比之下,部分的生命度较低,处于客体地位。因此,身体部位上升构式与普通及物构式相比,彰显了人的主体意识,具有某种人文关怀精神。例如:
《中国妇幼健康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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