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的时候,禅籍中也会出现使用谚语的前半部分或后半部分提问的情况,如:
(1)问:“如何是闭门造车?”师曰:“南岳石桥。”问:“如何是出门合辙?”师曰:“拄杖头鞋。” 《五·潭州鹿苑和尚》(卷九p.554)
———完整的谚语应该是“闭门造车,出门合辙”,此处将谚语分开使用,各作为问句发问。
(2)僧问:“直得无下口处时如何?”师曰:“便须进一步。” 《五·芭蕉令遵禅师》(卷九p.552)
———此处僧人将歇后语“蚊子上铁牛,无下口处”的前句隐去,直接使用后句发问。
(3)僧便问:“如何是千人排门?”师云:“守株待兔。”进云:“如何是一人拔关?”师云:“你不是这脚手。” 《古·智门(光)祚禅师语录》(卷三十九p.734)
———谚语“千人排门,不如一人拔关”被僧人拆成两句问语。
········
这类情况与上述的情况类似,同样都是在问句中使用谚语,所不同的是此处问句中出现的是双句型谚语和歇后语的前半句或后半句。这类情况的出现正好说明了谚语的大众化哲学特点。
首先,作为设问者,他所提出的问题具有很强的目的性,之所以选择完整谚语中的一句进行发问,就说明了他希望得到的回答的方向性。其次,在预先设问的时候发问者就应该考虑到学人一定会对完整的谚语进行思考与联想,在这种情况下,他所避开的部分,也有可能是他希望学人了解并参悟的部分。但两者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就是他们都对这条谚语的熟悉。否则便不会出现以上所述的特点。
不过,在数量上看,这种使用谚语的方式是各种情况中最少的一类。
3、问句中使用谚语 ,被问者用谚语回答:
(1)问:“古人道:东家作驴,西家作马,意旨如何?”师曰:“相识满天下。” 《五·资国圆进山主》(卷十p.629)
(2)问:“古人道,见色便起心,诸法无形,将何所见?”师曰:“一家有事百家忙。” 《五·首山省念禅师》(卷十一p.681)
(3)英曰:“和尚寻常爱检点诸方,今日因甚么却来古庙里作活计?”师曰:“打草只要蛇惊。” 《五·法昌倚遇禅师》(卷十六p.1025)
(4)入室次,玑举:“僧问投子,‘大死底人却活时如何?’子曰:‘不许夜行,投明须到。’意作么生?”师曰:“恩大难酬。” 《五·法云杲禅师》(卷十七p.1149)
(5)问:“如何是养子方知父慈?”师云:“心不负人,面无惭色。” 《古·睦州(道踪)和尚语录》(卷六p.95)
(6)僧问:“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正当立国安邦,为什么各生退志?”师云:“千兵易得,一将难求。” 《古·寳峰云庵真净禅师住筠州圣寿语录》(卷四十二p.789)
这类情况中问句往往是针对谚语的深层含义发问,而答案中谚语的意义则是多元的,似乎有些所答非所问的偏颇,但有的也使用深层含义对答,如在禅师彼此机锋对峙的过程中;有的则仅仅是截断学人的思绪,并无意义可言。
重要之处在于问答双方如何在各自的话语中寻找共通之处,而或者则依赖于谚语自身的空间性,这种空间性是在长期的语言进化中产生的,有待于我们的进一步研究。
禅师上堂讲法,使用谚语主要有两种情况:
① 将谚语作为说法的开端语:
(1)上堂:“快马一鞭,快人一言。有事何不出头来,无事各自珍重。” 《五·南源道明禅师》(卷三p.161)
(2)上堂:“师子不食鵰残,快鹰不打死兔。放出临济大龙,抽却云门一顾。” 《五·寳峰克文禅师》(卷十七p.1115)
(3)上堂:“平高就下,勾贼破家。截铁斩钉,狐狸恋窟。” 《五·长灵守卓禅师》(卷十八p.1184)
(4)上堂:“毫牦有差,天地悬隔。隔江人唱鹧鸪词,错认胡笳十八拍。” 《五·昭觉辩禅师》(卷二十p.1361)
······
这类谚语的使用有些类似《诗经》表现手法中的“兴”。
朱熹《诗集传》中言:“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此处禅师讲法借用了兴的手法,以便引起学人注意,打断固定思维,从而起到引出所论话题的作用,展示禅师自身的学问以及涵养。
当然,有时这样的使用也仅仅是起到“开场白”之类的作用,于实际的学问并无多大意义。只不过它的出现在某一程度上说明,一旦进入语言体系中,谚语的运用有时会失却它自身的价值意义(或者是一种转变)但它作为语意本体的重要性则不会改变。
② 讲法过程中使用:
(1)上堂:“举不顾,卽差互。拟思量,何劫悟?大众,枯桑知天风,是顾不顾?海水知天寒,是思不思?” 《五·净因继成禅师》(卷十二p.768)
(2)上堂:“……,上无片瓦盖头,下无寸土立足。且道十二时中,在甚么处安身立命?若也知得,朝到西天,暮归东土。” 《五·夹山晓纯禅师》(卷十七p.1136)
(3)上堂,大众集定,拈拄杖示众曰:“多虚不如少实。”卓一下,便起。《五·百丈维古禅师》(卷十八p.1174)
(4)上堂:“……。这个说话,唤作矮子看戏,随人上下。三十年后,一场好笑。” 《五·五祖法演禅师》(卷十九p.1244)
(5)上堂:“裩无裆,袴无口,头上青灰三五斗,赵州老汉少卖弄。然则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娇。” 《古·寳峰云庵真净禅师住筠州圣寿语录》(卷四十二p.799)
······
在讲法过程使用的谚语多是禅师为自己先前的言论作个总结,这类谚语的出现能够将禅师所要表达的思想更加直白简单的呈现给受众。同时也有利于开启下一论述,起到一定的过渡作用。还有一方面,谚语的使用在某一程度上可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说禅并不是高深莫测的,它有其通俗的一面,“来源与生活而高于生活”,那么它的意义同样也可以借助谚语来传播、理解,这其实是一切哲学的最终归宿。
另外,除了以上我们所列举的六种情况之外,还有一种情况在以上六类中都会出现,即:相同问句,采用不同谚语回答。
如,对“如何是佛”的回答:
(1)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卖扇老婆手遮日。” 《五·太子道一禅师》(卷十二p.714)
(2)住翠严日,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同坑无异土。” 《五·翠岩可真禅师》(卷十二p.729)
(3)僧问:“如何是佛?”师曰:“抱桩打拍浮。” 《五·万寿法诠禅师》(卷十二p.7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