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曹植的游仙诗反映其欲保全生命、以期建功立业的愿望;郭璞的《游仙诗》写其才高位卑的痛苦。他们都把游仙诗作为排遣人生苦闷,实现理想的一种手段,其实咏怀才是他们游仙诗的真正精神实质。
关键词:曹植;郭璞;游仙诗;玄言诗:咏怀
魏晋南北朝时期,诗歌题材丰富,其中,游仙题材的诗歌是这个时期极具成就的作品,可谓蔚成大观。曹植多首游仙诗和郭璞《游仙诗》组诗,都借游仙以咏怀抒情。他们的诗歌为游仙诗这一传统题材注入了新的内涵,与他们文笔斐然的其他诗篇一样,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表现诗人深刻的思想意蕴和精神实质。
一
游仙诗,顾名思义,即含有游仙内容的诗歌。在中国文学史上,诗歌以游仙为题材可以上溯到战国时期。屈原《楚辞·远游》“乃游仙诗之祖”[1] 。但在建安之前还没有很成熟的游仙诗。诗歌真正以“游仙”名篇始于曹植。曹植的游仙诗,今存《仙人篇》一首,《游仙》一首,《升天行》二首,《苦思行》一首,《飞龙篇》一首,《桂之树行》一首,《平陵东》一首,《五游咏》一首,《远游篇》一首,《驱车篇》一首,共计十题十一首。[2]这些诗歌多是自创新题的乐府诗。
曹植“生乎乱,长乎军”,“年十余岁,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陈寿《三国志·魏志·陈思王植传》),十五岁起就随其父亲出征过管承、乌桓、刘表、张鲁等。这期间,曹植“从先武皇帝,南极东岸,东临沧海,西望玉门,北出玄塞,伏见所以用兵行师之势,可谓神妙也”(曹植《求自试表》)。而且素以“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曹植《与杨德祖书》)高自标许。建安十五年,曹操统一北方后发布“唯才是举”的求贤令,曹植积极配合其父网罗天下英才的做法,著《七启》,以明达世务、洞察时机的“镜机子”去说服“隐居大荒之庭,飞遁离俗,澄神定神,轻禄傲贵,耽虚为静”的“玄微子”,以他们的问答号召隐士出山。曹丕后又写《酒赋》以响应因酗酒过多浪费粮食而颁布的禁酒令。曹植奋进的、入世的人生观,又才思敏捷,“援笔立成”,深得其父喜爱。此时他与周围的文人斗鸡、游观苑囿、驰骋、诗酒流连、“游目极妙伎,清听厌宫商”(曹植《斗鸡》),可谓志得意满。曾一度欲立为太子。然而他任性而行、放荡不羁、我行我素、不听劝告、缺乏政治家应有的冷静稳重和成熟。“植尝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太祖大怒,公车令坐死。由是重诸侯科禁,而植宠日衰。”(《三国志·任城陈萧王传》)这件事后果极为严重,不仅失去了曹操的宠爱,也注定了他以后遭受严密监视的命运。建安二十五年,曹操死,曹彰至洛阳,“先王召我,欲立汝也。”曹彰力劝曹植即位,植曰:“不可,不见袁氏兄弟乎”(《三国志·魏志·任城威王彰传》注引《魏略》),很显然,曹植还是获得很多人的支持的。《三国志·陈矫传》载“矫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惧,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远近之望,且又爱子在侧,彼则生变,则社稷危矣!”爱子指的当然是曹植,如此的挑拨,怎能不激起曹丕的更甚的猜忌呢?登基伊始,曹丕便铲除异己,先诛曹植的心腹丁仪丁廙兄弟。黄初二年,曹植“劫胁使者”,“其年改封鄄城侯”(《三国志·曹植传》),黄初四年,曹植又被远徙雍邱。他从一个几乎立为太子、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贵公子成为亲哥哥的眼中钉肉中刺,并不断受到压制,生活上如此巨大的落差,使他的内心非常痛苦,“乐时物之逸豫,悲予志之长违”(曹植《愁思赋》);“亮无志不从,哀余身之无翼”(曹植《感节赋》。保全性命犹且不及,更不要谈其抱负了。在此苦闷的心境下,游仙诗便成为了他表达内心悲恸的工具了。
根据赵幼文《曹植集校注》的编年,曹植的游仙诗创作于魏文帝黄初之年和魏明帝太和之年① 。关于曹植游仙诗的思想,清朱乾《乐府正义》〔1〕卷五认为:
读曹植《五游》、《远游篇》,悲植以才高见忌,遭遇艰厄,灌均之谗,仪廙受诛,安乡之贬,幸耳。时诸侯王皆寄地空名,国有老兵百余人以为守卫,隔绝千里之外,不听朝聘,设防辅监国之官,以伺察之。法既峻切,过恶日闻,惴惴然朝不知夕。所谓“九州不足步,中州非我家”,皆忧患之辞。至云“服食享遐纪,延寿保无疆”,则其忧生之心为已蹙矣。
又云“(植)游仙诸诗嫌九州之局促,思假道于天衢,大抵骚人才士不得志于时,藉此以写胸中之牢落。”(朱乾《乐府正义》卷十二)综合前人史料,考察曹植生平,笔者认为,曹植是借游仙诗以咏怀,是“借游仙以表示对现实的不满与反抗。”[3](P 237)
曹植因为现实世界太残酷,唯有寄希望于游仙诗以求得到精神的解脱。他的游仙诗皆为“伤人世之不永,俗情限艰,当求神仙翱翔六合之外。”[4]企羡长生,希望生命永驻是其诗歌表现的一个很突出的内容。
授我仙药,神皇所造。
教我服食,还精补脑。
寿同金石,永世难老。 《飞龙篇》
得道之真人,咸来会讲,仙教尔服食日精。
要道甚为不烦:淡泊、无为、自然。 《桂之树行》
乘飞龙,与仙期,东上蓬莱采灵芝。
灵芝采之可服食,年若王父无终极。 《五游咏》
金石同易敝,日月同光华。
齐年与天地,万乘安足多。 《远游篇》
发举蹈虚廓,径廷升窈冥。
同寿东父年,旷代永长生。 《驱车篇》
曹植的游仙诗几乎都涉及了企羡长生,如此不加掩饰的表露其意,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曹植真的相信神仙长生不死之说?今人又该如何看待他这种游仙心态呢?先看其文《神龟赋》,此文中,曹植已怀疑龟寿千岁的说法,并且推断黄帝、松乔成仙,“疑斯灵之解壳”,以此不难看出他否定神仙的思想。建安二十二年,疫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曹植《说疫气》),曹植好友徐干、陈琳、应瑒、刘桢一时俱逝。时人认为是“鬼神所作”,而曹植却冷静指出:“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曹植《说疫气》)足见其科学冷静的认识。《辩道论》一文中说曹操招致诸方士,“本所以集于魏国者,诚恐此人之徒接奸诡以欺众,行妖恶以惑民。故聚而禁之也”,并揭露方士之虚伪,“咸以为调笑,不信之矣”。其《赠白马王彪》又曰:“苦辛何虑思,天命成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其《愁思赋》亦曰“居一世兮芳景,松乔难慕兮谁能仙,长短命也兮独愆。”从这些诗文中,我们很清楚的看到曹植对神仙长生之说一直是持否定态度的,也未信过道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