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石斋画报》创刊于1884年5月,终刊于1898年8,关于终刊的时间还有争议,这里暂且不论。在其发行的15年间里,共刊出四千余幅带文的图画,详细纪录了晚清的历史、西方的先进科技水平,亦包括上海的风土人情。该画报的创世人为美查(Ernest Major),美国人,自称为尊闻阁主人。画报主笔为吴友如,为当时颇负盛名的插图作家。由于美查是西方人,因此在印刷技术上可更方便地采用较为先进的技术,如当时的新式石印机器,开启了中国印刷的石印时代。由于这种新的石印技术的采用,使得该画报的图像制作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比之以前的木刻时代有了进一步的提高。由于《点石斋画报》是因中法战争的爆发而直接刺激起来的,为了满足人民对于战事了解的需要。因此,该画报刊登了大量的战争图片。《点石斋画报》配合新闻,注重时事,图文之间互相诠释,得到了广大民众的喜爱,这也是该画报之所以成功的主要原因。
在陈平原看来,《点石斋画报》提供了一种以图像解说晚清的叙述策略,我们对该画报的解读,其中之一就是可探究图文之间的互动。[8] 在另一场合,陈平原也认为:“首先,它(《点石斋画报》)开启了图文并茂因而可能雅俗共赏的‘画报’体式,这既是传播新知的大好途径,又是体现平民趣味的绝妙场所,日后大有发展余地。其次,画报之兼及‘新闻’与‘美术’,既追求逼真,也包含美感,前者为我们保留了晚清社会的诸面相,后者则让我们体会到中国美术的嬗变。再次,画报之兼及图文,二者之间,既可能若合符节,也可能存在不小的缝隙,而正是这些缝隙,让我们对晚清的社会风尚、文化思潮以及审美趣味的复杂性,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最后,那些并非无关紧要的图中之文,对于我们理解晚清报刊文体的变化,同样也不无意义。”[9] 显然,《点石斋画报》中涉及到的一个重要现象就是图像叙事或我们称之为语图互文现象。下面来具体考察该画报涉及的内容。
《点石斋画报》的题材多样,内容丰富,大体上可分为四类:
第一类是国内大事。主要是反应中法战争,以及后来发生的中日甲午战争,如《凉山大捷》、《倭又败绩》等。《点石斋画报》办报的起始目的也就是为了人们了解战事的需要。
第二类是国内社会新闻,这类内容最丰富。有的是宣传封建荣华富贵、忠臣孝子、贞女烈妇;以及社会上的奇事轶闻、疑案侦破、家庭纠纷等。这类题材的内容已经具有较强的文学色彩了,有些可以作为小说来读。
第三类是海外新闻以及风土人情。这类内容主要是为了满足人们的求知欲望。
第四类是宣扬些因果报应、神仙佛道的故事。如《变驴偿债》、《借尸还魂》等。这类作品亦可以作为小说来读。
画报中的这些内容,主要是叙事类的题材,如新闻、故事等,故事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作为小说来看,这与我们研究的小说与图像关系是不谋而合的。即使是新闻,在当时也可以作为小说来读。其中的图说新闻,也就是图说小说,也即所谓的图像叙事。我们知道,在清末,文学与新闻区别并不明显,出现的了大量的时事小说如谴责小说等。这类小说与以往的小说注重描写历史不同,它所描写的题材主要是时事。当时的作家把其所见所闻稍加整理,就是一部小说了,如吴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和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等。黄人在《小说林发刊词》中就认为:“新闻报纸报告栏中异军突起者,小说也。”[10] 所以,把新闻当成小说或把小说当成新闻,这是当时文人的普遍做法,特别是在谴责小说看来,小说与新闻的区别仅在描写的繁简。当时有人认为:“吾谓今日欲作小说,莫如将此生数十年所亲见、亲闻之事,略加点化,即可成一绝妙小说。”[11] 曼殊也认为:“小说者,今社会之见本也。无论何种小说,其思想总不能出当时社会之范围,此殆如形之于模,影之于物矣。”[12] 这都说明了当时的普遍看法:小说与新闻的高度一致性。因此,我们完全可以把《点石斋画报》中说描述的内容作为小说叙事来看,只不过这里叙事的载体不再是文字,而是图像,或者说这里的叙事功能主要是由图像来承担。从《点石斋画报》的版式来看,是每幅图像内题有少量文字,即图配文,这些文字起到注释说明作用,这与明清的小说插图截然不同。我们知道,在中国传统的小说、戏曲插图中,插图的功能主要是图解小说,以形象化的方式展现小说的内容,这里主要是从图文并茂的审美功能和读者接受方面来考虑,承担叙事功能的主要是文字,图像还没有能力独自承担起叙事的功能。这种文字叙事压制图像叙事情况的出现一方面是中国的“见文不见图”的传统所造成的;另一方面就是技术层面的原因,传统的木刻插图无法大规模的制作插图,只能图解些重要的情节和场面,甚至更多的是人物绣像,根本无法形成图像叙事。但随着西方石印技术的引进,图像得以被大量制作出来,使图像叙事的出现成为可能,而在西方石印技术影响下由西方人所创办的《点石斋画报》的出现,最终“代表了中国人以图像为中心的叙事策略的正式确立”。[13]
一言以蔽之,在明清以前,叙事功能更多由图像承担,如石刻画像和单独出现的故事图像。到了明清之际,由于小说的发达以及印刷术的改进,叙事功能又被文字重新夺回,图像更多的起到了图解说明作用,当然,这并不是说图像完全丧失叙事功能,如果把以图像为主的叙事称为高度图像叙事,那么这里的图像叙事则是低度的图像叙事,主要表现为小说插图。到了清末,在西方文化影响下,出现了新闻(小说)画报,图像再度承担起叙事功能,高度的图像叙事再次出现,当然文字叙事依然存在,只不过其降低为次要地位罢了。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认为:历史上的图像与小说关系就是图像与以小说为代表的文字争夺叙事主导权的一个过程,但无论怎样,二者始终是不可分的,共同促进了叙事艺术的发展。同时也促进了现代小说的进一步发展。
结语:走向“语图-互文”的文学或文学研究
通过上文对小说与图像关系的历史考察以及图像在现代小说兴起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来看,文学图像化并不一定是坏事。如果文学能恰当地利用图像,首先,将会对文学的接受和传播带来积极的影响。因为,文学被图像化的过程中,同时也就暗含着大众化,从而有利于文学作品被更多的读者所接收。从现代小说的兴起,不难看出这一点。其次,文学(这里主要是小说)图像化,为我们的叙事理论的发展开拓了新的思路。在传统的叙事学中,叙事的载体总是语言文字,而图像的引入,一方面是美化了书籍,同时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就是:图像开始承担其叙事功能,出现了所谓的图像叙事。当然,本文所研究的小说图像化主要是一种纸质图像。而今天大规模出现的影视艺术,更是图像叙事所关注的重大课题。所有这一切,一方面扩大了文学的边界,即文学日益与艺术联姻;同时也扩大了我们文学研究的边界,对于今天文学图像化的日益扩张,我们的文学研究也要做出积极回应,并从学理上进行阐释,那就是我们广大学者提出的“语-图互文”[14] 研究。我们坚信,走向图像化的文学不但不会消亡,反而会更加繁荣;而我们的“语-图互文”研究在以后的文学研究中必将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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