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的这种性格可能与绍兴人“尚气多争”的性格有一定关系，但在其职业生涯中仍坚持这种性格、保持其独立性。师爷 “合则留，不合则去”，他们与僚属不同，可以自由觅馆，这里有其现实需要的原因，从自身利益出发，他们把宾主关系看得非常透彻：用不着乞媚于上司。清末汪康年的《汪穰卿笔记》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年新到任的无锡县钱知县请了一位金师爷帮助他处理审判事务。这位金师爷正当少年，风流倜傥，经常出署冶游，很快就和惠泉山尼姑庵里的一个尼姑好上了，经常流连忘返。有一次钱知县遇到一个紧急案子，急需师爷帮忙，可等了三天，金师爷还是不见踪影。钱知县在堂上急得团团转，不由自言自语地埋怨道：“我请师爷是为了办公事，可三天还不见人，公事如何得了!”又过了两天，金师爷满面春风地回到衙门，有个仆人把钱知县的埋怨话传给了金师爷，金师爷勃然大怒，抓起砚台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打点行李就要走人。钱知县知道了，赶紧跑来陪不是，再三道歉，可金师爷少年气盛，非走不可。钱知县只得送出衙门，还拿出一百多两银子权作送行。[xiv]

　　可见，师爷和幕主之间的关系显然绝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师爷是幕主聘请的专家顾问，没有了师爷，幕主简直就无法办公。因此在幕主和师爷之间存在着的是主人与宾客的关系，是朋友之间的关系，甚至是学生和先生、老师的关系。既然是宾客和朋友，互相之间就是平等的。

　　正因为如此，师爷在职业过程中进退自如，究竟把工作做到什么份上，并没有明确规定，可视各种客观条件而定：主人信任一分，则勇往一分，可以任劳，可以任怨。若主人有疑心隔阂，则退缩收敛，不必图功，立身于无过而已。“吾辈声名所系，原不能不藉当道诸公，齿牙奖借。然彼有相赏之实，自能说项。如攀援依附，事终无补。……怀刺投谒，徒为若辈轻薄，甚无谓也。总之彼须用我，自能求我;我若求彼，转归无用，故吾道以自立为主。”[xv]师爷们的经验之谈，确实很有道理。师爷在衙门里举足轻重的地位绝不是靠与幕主拉交情，自卑依附维持的。相反，这种姿态反有可能招致幕主的猜疑与鄙薄，不但对于事情没有帮助，还会白白地受些羞辱轻视。“当道诸公”即是幕主，师爷的工作能力需要幕主欣赏，名声之毁誉也全由幕主说了算，但幕主之所以拿出银两高薪聘请师爷，非为点缀门面，而是为了解决官场上遇到的种种凭其自身力量无法解决或解决不好的问题。

　　师爷与幕主之间过分亲密的私人交往很容易破坏工作关系，一旦双方情谊过深，当处理问题的方法上出现歧见的时候，师爷或碍于情面不能据理力争;幕主虽心有不满亦不能坦言相告。最终不仅不利于工作，反可能弄到不欢而散的结局。盖情昵则狎，得意之际容易忘形亦是人之常情，况且世上真能做到虽远不怨、虽近不侮的君子极其少见。所以保持适当的距离自然是最明智的作风。据汪辉祖回忆：“余与光山刘君仙圃甚洽。仙圃令平湖时，欲联齿叙之欢。余曰：‘俟去馆日如命’。同事者多笑之。”[xvi]刘仙圃是河南光山人，当时任平湖县令，在为人处世的老练程度上显然不如汪辉祖，他提出与汪辉祖结拜，固然出于对汪的敬重与喜爱，并没有别的动机，但从人情世故出发，似有得意忘形之嫌了。而汪辉祖以‘俟去馆日如命’作答，甚是婉转得体。

　　绍兴师爷在职场上的这些处世哲学经实践证明具有可行性，同时还得到了现代心理学和人际关系学等科学理论的支持。人际关系并非只是沟通应对的技巧，还包括在自我与群体的互动之间建立一种正确的生活态度。重视自我的社会性存在，建立真正的人际关系，这将成为年轻秘书获得成功的必备条件。

　　注释：

　　[i]胡学亮，《从政心得》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4年6月第8页 [ii] 同上, 第105页 [iii] 纪昀《阅微草堂笔记》.陕西旅游出版社2004年第169页 [iv]鲍永军，《汪辉祖的幕学思想》绍兴文理学院学报 2005年第六期第28页 [v] 同上 [vi] 同上 [vii]胡学亮，《从政心得》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4年6月第93页106 [viii] 同上, 第 94页 [ix] 同上, 第102页 [x] 同上, 第106页 [xi]金尚理 《绍兴师爷的人格与智慧》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05年第六期第14页 [xii]鲍永军，《汪辉祖的幕学思想》绍兴文理学院学报 2005年第六期第28页 [xiii]胡学亮，《从政心得》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4年6月第102-103页 [xiv]郭建，《师爷当家》中国言实出版社 2004年9月第15页 [xv]胡学亮，《从政心得》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4年6月第97页 [xvi]同上，第109页

　　参考文献：

　　1、郭建.师爷当家[M].北京：中国言实出版社 2004年9月

　　2、金尚理.绍兴师爷的人格与智慧[J]..绍兴文理学院学报 2005年第六期

　　3、是本哲雄.人际关系心理学[M].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 2005年3月

　　4、徐明、文青校点.为政忠告等[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12月

　　5、纪昀《阅微草堂笔记》.陕西旅游出版社2004年

　　6、胡学亮.从政心得[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4年6月

　　7、鲍永军.汪辉祖的幕学思想[J].绍兴文理学院学报 2005年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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