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梅厄•沙莱夫的《耶路撒冷之鸽》,借以色列建国后四代“犹太新人”的情感经历,传达了犹太现代历史中具有族性特征的民族信仰,如何在西方外来文化的冲击下逐渐失落。面对这种失落,作家呼唤再次重构文化犹太复国主义思想。
关键词:《耶路撒冷之鸽》;以色列建国;西方外来文化入侵;文化犹太复国主义
《耶路撒冷之鸽》是以色列著名作家梅厄•沙莱夫于2008年12月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该作获以色列的文学最高荣誉Brenner奖。梅厄•沙莱夫,1948年生于以色列拿哈拉,是最有名的小说家之一。主要作品还有《蓝山》(1988年)、《以扫》(1991)和《沙漠中的人》(1994)等。他的书曾被翻译成20多种语言,在以色列、荷兰和德国均是畅销书,并曾荣获以色列总理奖,意大利的Chiavari奖,以色列的wizo奖。
梅厄•沙莱夫的《耶路撒冷之鸽》以耶路撒冷为故事主要发生地,按复线双视点的结构,围绕一对父子的情感经历,讲述了以色列建国之后,犹太现代历史中几代“犹太新人”在各自情感历程中的困惑。作者以此传达当代以色列人,在政治自由背后的民族信仰的失落。
(一)
作品共两条主线,其中一条写在独立战争时期,绰号为“孩子”的驯鸽员和女孩拉亚两人近乎古典浪漫主义的爱情。围绕他们,作者还穿插讲述了上一代驯鸽人劳费尔医生和米里亚姆的革命式爱情。在国破家散的年代,德籍犹太人劳费尔与驯鸽员米里亚姆的爱情,明显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伴随他们的是犹太复国主义“重返巴勒斯坦,再建犹太国,复兴犹太民族”的使命。在时代与民族的感召下,他们脚踏实地、吃苦耐劳,以忘我的工作热情弘扬一种求实进取的民族精神,成为以色列国家奠基者中的主导力量。要不是作品“后记”的补叙,大概这个世界没有人会知道年轻的驯鸽员米里亚姆还曾渴望过,爱恋过。“后记”写,独立战争结束后,劳费尔医生去了德国,她搬到了耶路撒冷,但她从未结婚生子。可“她却写出了一些精彩的儿童书籍,并为它们插画,这些书只在德国出版。直到去世,她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她对劳费尔博士的热情与爱慕,无论是对他还是其他任何人”[1]。
正如先前集体农场的人对她晃动的膝盖和沉思的猜测,“最后他们得出了结论,并不是什么激动、慵懒或跳舞的膝盖,而是自信、有力和坚定的膝盖。香烟也是,……那是一支辛苦工作后为了放松的香烟,而不是支无所事事时的香烟”[2]。她的一生只为复国的使命!在历经了千年大流撒之后,犹太人要摆脱异族欺凌、恢复民族尊严的唯一出路就是建立一个拥有绝对主权的民族家园。作为以色列“本土第一代”,米里亚姆将一个少女羞涩的爱隐藏于对劳费尔医生的敬重与辛勤工作中。这种爱,展示了建国初期,一代犹太人对民族信仰的坚定和对犹太文化的固守。
如果说,上一代是用革命书写爱情,那么驯鸽人“孩子”与女孩拉亚就是借信鸽传递对家园的渴望。他们因信鸽相识、相爱,信鸽是他们爱情的唯一见证,也是他们私密的信使。信鸽带的话语极其简短: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我们坠入了爱河;是的,我们彼此思念;是的,我们没有忘记;是的,我们记得”[3]。如此简洁的话语,传递着两个年轻人对爱的渴望。他们的心愿是拥有一个家,正如男孩对女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下次,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们会在我的集体农场安家,我们将有一个孩子光着脚在泥里乱跑,把自己弄得很脏”[4]。但残酷的战争彻底毁灭了他们的梦。在一场激烈的巷战中,男孩被炮火击中。在濒临死亡的时刻,他突然产生一个强烈的念头:回家——回家——回家!用一切方式,付出一切代价,他都要回家。男孩明白,自己快要死了,死神就在身边微笑。为了坚守与女孩分手时的约定和承诺,临死时刻,他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伴随着巨大的快感与痛楚,以及对生命的全新理解与渴望,汇聚全部生命的力量,派出了最后一只信鸽。信鸽身上带着独属于他的一件不同寻常的“礼物”,送给他深深爱慕的女孩。后来,女孩毫不犹豫地将男孩的精液推射进身体,为爱人留下了一个在死亡中传递的生命。
在这种令人惊异的情节推进中,鸽子是目击者,是沉默的陪伴。回想《圣经•创世纪》里,当洪水席卷大地,世界茫茫,诺亚从方舟里派出鸽子,去打探洪水退去的消息。那是人类历史中鸽子第一次带上了回家的使命。鸽子,人,人的家园,在远古时代就已经紧密联系在同一条情感纽带上。以色列作家梅厄•沙莱夫借这个圣经意象,演绎了以男孩和女孩为代表的本土二代“犹太新人”对故土的眷顾和对家园的渴望。
虽然犹太人已脚踏故土,但对土地的争夺仍在继续。自公元135年犹太人被迫流散到世界各地后,巴勒斯坦——犹太历史的中心,几经沧桑已成为阿拉伯人的家园。以色列要在巴勒斯坦重建犹太国家为目标的犹太复国主义运动的发展,必然要与巴勒斯坦阿拉伯人既存的生存权利、民族权益发生冲突。毕竟巴勒斯坦的面积仅2.7万平方公里。在历经了失国离乡的大流散后,作为上帝“特选子民”的犹太人,为了得到这块“应许之地”,他们不惜付出生命。“孩子”仅是一个鸽子管理员,又不是一名战士,但他十八岁时自愿参战。战场上,战友还嘲笑他背上笨重的鸽笼,说他是“托着鸟儿的驴子”。但孩子明白,笼子里的信鸽认识回家的路,只有鸽子才知道他家的归途。带着鸽笼,就像带着一个家。他不想死,只想回家,当他迈出前往战场的第一步,不是离杀戮近了一步,而是离自己的家近了一步。每一个犹太人,为了建立有绝对主权的民族家园,结束这种流散状态和无权地位,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展示着那份坚定与固守。
“孩子”以惊人的毅力切割自己,向世人昭示着对家的渴望。女孩拉亚用母性的方式把在死亡中传递的生命孕育。面对男孩的突然离去,拉亚带着初恋的伤痛和未婚身孕的尴尬进入了婚姻生活,很快嫁给了十年前有着“鸽缘”的美国化了的雅科夫•门德尔松医生。尽管他对她一往情深,并且移居到了新的城市,但那“孩子”的影子一直伴随着他们。共同的努力也没能抹平过去的心灵间隔,医生挂在嘴边的“这是耶路撒冷,不是特拉维夫”,无意间变成了对拉亚不断的情感刺痛。她变得越来越抑郁,越来越萎缩,无尽地感叹:“我再也受不了了”!最终,选择了独自搬出。临终之际,指给了耶尔——那个在死亡中诞生的生命,一条找回初恋人生的路。
拉亚在病床上对耶尔叮嘱:“去为自己找一个家。一个能让你双脚停下来休息的地方。一个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地方”[5]。即在一个古老的村子里,别人住过的旧房子,并且附近有大树。据她解释,在古老的村子里,宿怨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友爱。再也不需要胡乱猜测和尝试去改变了。这是她被阻断了的无处寄寓的原生情感未能实现的曲折表达,她为自己过去的改变而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