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文分析的案例中,从质押的角度来看,中国给予各国的贷款实际上是中国的一剂苦口良药,目的是让别人相信中国不会采取机会主义行为。而中国要求俄罗斯等“低能力的还款国”一定要以国内石油为抵押,实际上也是要求其以一定的物资作为抵押,鉴于“安大线”因为俄罗斯的出尔反尔最终搁浅,中国方面有充分的理由要求俄国提供抵押。于是,模型中的贷款a与h就发挥了礼品交换(gift giving)的作用,正如Lorne Carmichael 和Bentley Macleod所强调的,即使是在背叛者不会被逮捕的市场上(非常类似于无政府状态下的国际政治领域),礼品交换(gift exchange)也能够通过在关系一开始就将成本加诸于各方来增进合作。[22]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石油换贷款”的另一个合作伙伴委内瑞拉是一个国有化倾向很强的国家,从2006年1月1日起,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PDVSA)收回了所有出售给22家外国和私人公司的32个油田。[23]在面对委内瑞拉这种经常将别国能源企业国有化的专政国家时,中国与其共同设立的投资基金不仅起到了抵押的作用,促进了两国之间的合作,而且这种共同出资建立的高达160亿美元[24]的基金,不仅能够保证与当前的委国政府的合作,而且有利于保证这种合作不受政府更迭的影响而持续下去。因此,在与其他国家的合作中,如果要想合作较少的受到某一届政府的态度影响,这种类似的抵押的方式是值得考虑的。
再次,c(还款成本)主要是由借款国借款时国内的经济形势,尤其是石油行业的经济形势所决定的。俄罗斯在借款时面临大量的债务,仅2008年年底到期的债务就有800亿美元[25],而且在中国贷款给他的250亿美元中还有一部分用来修“泰纳线”的中国支线,实际用于扩大产能的资金恐怕并不太多,因此,我更倾向于认为他是一个低能力的还款国,具体体现在还款的成本比较高。相反巴西借款主要是用于充实1744亿美元的投资计划,不仅没有债务,而且巴西在深海石油开采方面已是万事俱备,投资主要用于扩大产能,还款会相对容易,因此在与巴西的合作中,由于中国倾向于认为它是一个高能力高信誉的还款方,所以在合作条款中,最终并未要求其像俄罗斯那样以石油为抵押。
笔者推测巴西的贷款利率应该要比俄罗斯的高。但就目前搜集到的资料来看,对贷款利率尚无一个权威的说法。有报道说俄国的贷款利率是6%左右,但巴西的贷款利率尚未找到。另就相关报道来看,利率问题一直是中俄谈判的焦点,中俄一度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不下,甚至为此曾中断了谈判;而在中国与巴西的合作中,在利率上的纠缠则相对少很多。[26]
第四、在本文的案例中,中俄石油管线的修建就属于地点专用性(site specificity),一旦这种地点专用性的资产已然形成,双方要想退出合作就会遭受很高的退出成本(exit cost)。威廉姆森也谈到:地点专用性——位置之间联系紧密以节约库存成本和运输成本。为了节约库存或相关的生产成本,将位置安排得紧密相连。一旦位置选定,争议中的资产就是高度非流动性的——这就是说,新建或重置成本很大。[27]。俄政府地区发展部部长维克多·巴萨尔金向记者称,支线将由俄阿穆尔州斯科沃罗季诺市铺设至中国的漠河市,长度为67公里,造价预计达100亿卢布(约合人民币19亿元),年输油能力为1500万吨,计划于2010年12月完工。中俄两国将独立同时开始建造各自境内管线。[28]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专用性资产使两国都付出了巨大的沉没成本,这也使得两国的机会主义倾向大大降低了。因此,中俄石油管道一旦建成,其意义绝不仅仅限于这条管道本身,作为很强的专用性资产,他必将对中俄的合作产生巨大的推动。这从中国与哈萨克斯坦的石油合作进程中可以得到佐证。
第五、与其他几个量比起来,问题联系(i)所造成的成本其实是最大的一个变量。因为不同于贷款、修建管道有一定数量的货币进行度量,问题联系所造成的成本能起多大的作用其实取决于双边合作的程度以及多边合作的规模。在中俄的双边石油合作中,我们在向俄国进口原油的同时,也可以适时的将俄方感兴趣的核能技术合作、天然气合作以及石油产业链下游的精炼油的合作纳入合作框架中,这样当俄国企图在某个领域采取机会主义行为时,就不得不顾其他领域可能产生的损失,从而稳定双方的合作。进一步,如果中、日、韩等石油消费国能够与俄罗斯形成多边合作的态势,结成类似于OPEC的能源俱乐部组织,甚至产生带有强制性的第三方机制,大家对不合作的博弈方共同予以惩罚,合作者将处于对声誉的考虑而不得不更多的顾忌自己的行为。应该能够进一步约束参与者的行为。
同样,在中巴的合作中,也应该扩大双方的合作领域。与中俄合作相比,中巴目前合作的范围更小,但潜力更大;从现实情况看,当务之急应该是拓宽双边的合作领域。比如将巴西感兴趣的乙醇方面的合作纳入双方的合作领域中,以此来改变双方的报偿结构,约束双方的行为。
五、结论
在金融危机之后应运而生的“石油换贷款”这一模式中,我们发现,如果我们从资产专用性、相互抵押、问题联系等几个方面加强相互之间的依赖,会有利 [1]高建等:“贷款换石油——中外石油合作新模式”,《国际经济合作》,2009年第10期,第19页。 [2]高建等:“贷款换石油——中外石油合作新模式”,《国际经济合作》,2009年第10期,第19页、第20页; [3]高建,杨丹, 董秀成:《贷款换石油:中外石油合作新模式》,载《国际经济合作》,2009年第10期,第19-23页; [4]王秀强:《贷款换石油的双赢模式》,载《中国石油石化》,2009年第5期,第38 -39页; [5]周勤:《基于能源供给安全的国家之间能源政策的博弈——兼评中日俄间的“安大线”与“安纳线”》,载《中国工业经济》,2003年第12期,第57 – 63页。 [6]庞昌伟,张萌:《纳布科天然气管道与欧俄能源博弈》,载《 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年第3期,第116 -140。 [7]徐斌,黄少卿. 从双边博弈到多边合作——中日俄石油管线争端的案例研究[J]. 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年第3期。 [8] Gift Giving and the Evolution of Cooperation,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view,Vol. 38(Aug, 1997), pp. 485-509. [9]中俄签署250亿美元石油贷款协议2009-02-18 8:37:13 2009-2-18 8:37:13 国际石油网。 [10]俄罗斯与中国敲定250亿美元的石油换贷款协议2009-04-22 7:26:11 2009-4-22 7:26:11 国际能源网。 [11]王康鹏:《中俄“石油换贷款”谈判尘埃落定》,载《地质勘查导报》2009 年2月21 日,第1 版。 [12]俄罗斯向中方供应原油将按市场价格操作2009-02-21 8:10:47 2009-2-21 8:10:47 国际能源网。 [13]中国百亿贷款换巴西石油 第一年进口15万桶/天, 世界能源金融网,http://www.wefweb.com/news/2009520/135620146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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