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十年的教育生涯中,回忆初为人师——代理教师时的艰苦办学、教书育人之情景,至今铭记在心,恍如昨日。
1966年8月底,在我从事三年农业生产劳动锻炼后,仅有初中学历的我走上了新的岗位——桓城公社韩家小学,由此开始了代理教师的生涯。代理教师,就是户口在农村,代理公办教师之职,每月工资25.5元。每月向生产队交纳20元,每天记一个工10分,剩余的5.5元作为生活补贴。
初为人师,对教学工作十分生疏,一切从头学起。我先后听取了王丕合老师的二年级语文、数学二节新授课;又听取了韩克兴老师四年级的语文、数学二节课,基本掌握了新授课的教学过程,对两名教师的语文、数学的备课笔记我认真进行了学习研究,基本掌握了如何备课的要求和程序。
韩家小学在当时是四个年级。二、四年级由王丕合、韩克兴两位教师各包一个年级班。语文、数学、音乐、美术、体育全由包班者负责。我是包的一年级、三年级复式班,两个年级的语文、数学、音、体、美课教学。经过一个星期的边学边教的过程,我正式走马上任。当时学校座落在韩家村的一处家庙内,西屋二年级,北屋四年级,东屋为办公室,西院3间北屋作为一、三年级教室,院子作为活动场所,男、女厕所在院子的西边墙根。唯一的体育设施是用水泥板制做的乒乓球台。在我的教室内,木板作桌子,橙子当座位。西面墙上方悬挂毛主席像,下面木制黑板,讲台上一条教鞭、一个黑板擦子。上课时全体师生向毛主席敬礼后坐好上课。我先布置好一年级的作业,再开讲三年级的课;但讲三年级语文课时,一年级学生就不去做作业,听起三年级的讲课来。布置好三年级的作业,再去检查一年级的作业或讲课。上一节课,来回穿梭,口干舌燥,十分劳累。后来我又在东边墙上再贴上一张毛主席像,挂上一块黑板,摆上一个讲桌,两个年级学生背靠背坐着。上课时班长喊“起立”,一年级面朝西,三年级面朝东,“敬礼”时都分别面对毛主席像敬礼,然后坐下进行教学。这一方法实行后,有利于一、三年级的分别教学。因为教学实行包班包年级制,我要备好两个年级的语文、数学课,批改两个年级的语文、数学作业,实在忙不过来,索性把铺盖搬到学校居住。韩、王两位民办老师晚上办完功课已回家休息,我还要在煤油灯下备课、批改作业到深更半夜。古庙里栽有松柏树,秋季风大,风刮得鸣鸣的响,尤其教室的门窗关不好,风刮的啪得啪得的响,真让人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后来韩克兴老师也把铺盖搬入学校与我作伴,这才让我安心备课了。上音乐课同唱一首歌,都是教唱毛主席语录歌,也有电影插曲。上美术课,不论一年级、三年级都是教画一个图形,但上体育课有些难,没有体育设备,一年级只好做游戏、丢手巾;三年级打乒乓球。学会广播体操后,一年级班长喊着做体操,三年级在村西面大道上,每隔3米摆一条凳子、练习障碍跑。学校师生动手挖了沙坑,放上沙子作跳远用,找木匠做了跳高杆,放在沙坑边上,再训练跳高用。还自制标枪、手榴弹作器械。当时就是在这种艰难的办学条件下,我们三人认真教学、细心批改作业,耐心辅导学生,以十分敬业的精神教好每一个学生。
大约9月中旬,“文革风暴”也刮入韩家这所农村小学。我班的班长韩其信带着三、四年级的十余个学生,扛着大旗去新城串联,闹起了“革命”。有一天早饭后,我到学校办公,刚进院子,只见王丕合、韩克兴站在办公室门口。我边走边问:“不进屋站着看啥?”他俩谁也不吱声。我走到门口一看门被白纸条封上了。门上贴着:“炮轰王丕合、油炸韩克兴!韩克兴从韩家小学滚出去!”院子里贴着标语“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都拉着脸,谁也不敢进。学生们在院子里乱哄哄的,跑来跑去,也不进教室了,有些学生围着办公室门口。我实在看不下去,找来造反队长韩其信,做了说服工作:“教师不进办公室,学生不上课,你们都回家干活去,你们在这里闹个啥劲。学校是读书的地方,不上学读书还不如回家挣工分好。看你们回家不挨骂挨揍才怪呢?!”在我的劝说下,韩其信撕去了封条,我们进入办公室,学生们进了教室。三人分别对学生讲明道理,愿意学的在学校;不愿意学的可以回家去。老师是上级任命的,不是你们说让走就走的。工作一做,数学照样。午饭后在办公室里,韩老师说:今中午“老蒋(他三弟的外号,长相如蒋介石一样)站了一中午没吃饭,我娘说他不是油炸他哥吗,我先给他拉了草料簸萝子。”记的六七年的语文课本改成了学习毛主席语录。数学课本每页上面印着毛主席语录,下面是数学知识。唱的是语录歌,跳的是忠字舞,六七年的春节拜年,每到一户先念“三忠于”、“四无限”、“唱大海航行靠航手”。为一户老人拜个年,得花费半小时,拜了几户,散了,各人去拜吧,不磕头,敬个举手礼吧。后来“风暴”过后,教学又步入了正规。
我在韩家小学教到一九七O年,因韩家办联中,需调存留小学的王立元(师范毕业生)来教中学语文,让我到存留小学工作。4月3日我调入存留小学第一件做的事,是组织师生清明节给烈士扫墓,进行革命传统教育。我教五年级语文、常识、体育,史纪芳老师教数学、美术、音乐。复式班的教学由王凤芹、付汝会担任。
每天早饭后,我用笼布包上一个玉米面窝头装在书包里,路过韩家供销社再花5分钱买上两块豆腐乳放在窝头里。步行一里多路到学校办公室,再用筷子夹出两块豆腐乳放在茶碗里盖上纸。史纪芳老师开玩笑地说:“你这豆腐乳真是香啊!老王你能吃上豆腐乳,我们连块豆腐乳也吃不上啊!见顿啃咸菜。”中午饭,我把窝头放在炉子上烤一烤,就着豆腐乳吃着格外香,喝上一杯白开水就是一顿饭,饭后接着批改作业。存留小学座落在村北头的庙宇里,1970年下半年迁入村子里新校后逐渐形成了规模。有一次我买了二斤西红柿,让史老师告诉民办教师,中午都回家拿来干粮吃“大伙饭”。史老师还拿来粉皮做了满满一锅子西红柿鸡蛋粉皮汤,大家围着锅子喝着西红柿汤,啃着窝头,吃的津津有味,同仁之间的友谊之情十分浓厚。
一九七O年下半年,我在存留小学担任了校长。我告诉大队书记付汝进、副书记付汝礼、贫协主席付汝家,上级允许有能力的办初中班就近上学,存留是否办初中班?大队党支部研究决定自己办初中。申请批准后,大队调唯一的桓台一中高中毕业生傅汝仁到校任初中班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农业常识、体育课教学,我担任语文、政治、历史、地理、音乐、美术课的教学,共28个学生,美其名曰“存留附中”。为了备好课,我把铺盖搬到办公室搭个铺。由于课程多,每晚备课都在十一、二点才备完。初中班在新盖的三间新房教室里。新制了20套木制课桌,倒下的板凳给小学级部。一、二年级是土台子作课桌,自己从家带小座位。学校的办公经费是靠学生交纳的学费。每学期每人交一元,家里穷的交五角,实在贫困的减免。所交学费除上缴公社之外,留作办公用费,购买备课本、教材、粉笔、煤油、灯罩子、沾笔等用品。没有招待费,如有人来检查,校长自掏腰包。另一项收入是茅房的粪肥,由条件好的生产队承包,负责拉煤炭,供应冬季办公室和教室取暖,常年生着一个土炉子,供教师饮水和公办住校老师做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