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语文学习中,小学的孩子有两怕:一怕考试,二怕写作文。写作的困难,已成为孩子们学习语文的重大障碍。许多老师们在作文教学中,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实践,但似乎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三年来,我自己也进行过一系列的探索。虽然没能让孩子们写出一些惊世之作,但我的孩子总算不怕写作文了。想从理论层次进行一些总结,进行了一些深层次的思索之后,总是不得要令,因为我自己无法找到解决了什么问题,才让孩子们的写作变得如此轻松快乐。前些日子,我写了一篇文章《融入故事情景,自主合作探究》,发在新浪博客上。非常幸运,吴非老师留言了,让我受宠若惊。他的留言是:“您的工作值得赞美。目前孩子们的生存环境太多牵制,心智受到的束缚如何打开,这也是一个问题。”读过吴非老师的留言,我好像突然间有了灵感。我改变了传统的作文形式,让孩子们从童话创作、诗歌创作开始写作,不正是解开了孩子们心智的束缚吗?
我教的是两班四年级的孩子,初学写作,大多数孩子都害怕作文,基本达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也有一些家长在给我反应,说:“孩子们写作文,哪里是他们在写作,而是爸爸妈妈在写作,他们只是当了一次又一次的书写员!”今年开学初,我让孩子们写儿童诗。本来,在写作之前,我想给他们讲一下儿童诗创作的有关要求和技巧,后来一想,孩子们根本不知道儿童诗是怎么回事,讲了也是白讲。于是,我对他们说:“孩子们,你们的思维,你们的语言本身就是一首诗,你们是天生的诗人。你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只要是你们自己写出来的,都是伟大的诗篇”。两个月过去了,孩子们每天坚持写一首儿童诗,一共写了一千多首。太神奇了,在他们创作的后段时间,读他们的诗完全是一种享受,他们那天真浪漫的思维,活泼自由而又充满幼稚情感的语言,常常让我拍案叫绝。有时候还情不自禁的高声朗诵,让办公室的老师们羡慕不已。
从小蓓蓓的诗句中,我发现:每个孩子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也就是他们的心智不一样,他们写不出来作文,不是他们的思维出了问题,而是我们的写作要求给了他们太多的束缚,或者说作文的要求与他们本来的心智是背道而驰的;在这种“高压”之下,他们能写得出来吗?小蓓蓓是一个活泼可爱而又善解人意的小女孩,就是成绩稍为差了一点儿,每次考试总不如人意;因此,爸爸妈妈也总是埋怨她。在写诗的过程中,她的潜力充分发挥出来了,她的诗句就是与众不同,有一种奇特的美感。“在一个美丽的森林里/突然,下起了春雨/人们跑了/我没跑/我感到了春天的幸福”——这是小蓓蓓写的一首诗《春雨的色彩》中的第一节,从诗中就可以读出她和别人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人们跑了”,“我没跑”,为什么呢?因为“我感到了春天的幸福”。多么具有灵性的孩子呀!小蓓蓓在另外一首诗中写道:“听,鸟儿的歌声把我带到树下/哦!原来是石榴树/小虫子说这树真矮/小猫说这石榴真多/小猴爬上树说这石榴真红”——这么浪漫的情怀,这么丰富的想像,为读者营造了一个童话的世界,这世界是多么美好,多么幸福呀!如果让小蓓蓓写考试作文,她很可能不及格,或者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们为什么要孩子适应我们的写作要求,给他们制造人为的写作痛苦呢?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的写作要求适应孩子的心智,给他们创设一些写作幸福呢?小蓓蓓如果将来能成为诗人,现在这种不切合实际的写作束缚将是她最痛苦的记忆。
小学语文课程标准中要求,孩子的写作要切近学生的生活,写真情实感。在我们的教学中,也可以发现,教师引导孩子们,对校园里的一草一木进地观察,对自己某一件事进行回忆,进行叙述。这种训练也会取得一些效果,特别是一些作文培训班的教学,多以此种形式进行。新的问题又产生了,经过训练的孩子,这类文章写会了,另一类文章又害怕了;还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现象:进了培训班千言万语,出了培训班“困难依旧”。经过孩子们这段时间的诗歌创作,从他们的诗句中,我读懂了其中的原因。从孩子的生活入手,指导孩子进行写作是正确的,让孩子从生活中寻找写作源泉也没错。问题就出在对“生活”的理解上,孩子们眼中的生活和成人眼中的生活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们指导孩子们进行写作,原来是让孩子用成人的目光看待生活。用别人的思想看待自己的生活,这是一件很难的事。孩子们眼中的生活是怎样的呢?在他们眼中,成人看来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一个婴儿/一生下来就躺在/一片大草原上/她被一阵芳香/托了起来/她被那丝飘悠在/天空中的芳香/逗笑了”——花儿的“芳香”能托起“一个婴儿”,只有天真的孩子们,才会用这种眼光来观察生活。“那一片绿叶是会走路的。从这个窗户,跳到那个窗户。像只小白兔!窗外,有一片绿叶,那一片绿叶是会变色的。从那绿色,变成了黄色。像只变色龙! 窗外,有一片绿叶,那一片绿叶是会飞的。从窗外,飞到了门口。像只小鸟!”——“绿叶”会“走路”,“像只小白兔”;“绿叶”会“变色”,“像变色龙”;“绿叶”会“飞”,“像只小鸟”。这么奇妙的比喻和联想,不可能孩子凭空臆造的,有着深厚的生活基础;在生活中,一定是观察到了绿叶,有了这样的想像,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像这样的诗句还有许许多多,因为事前没有给孩子们任何的约束,他们写的时候才能放飞自己的思维,去任意驰骋。孩子对生活的观察和想像,多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这就是孩子的生活。也可以说,这种思维的跳跃性是孩子们天然的心智特点,让他们成为天生的诗人;只不过在后天的教育中,磨灭了他们天然的诗意。再看看我们的教材,诗歌的数量太少,儿童诗的数量就更少了。适应儿童心智特点的文章太少,不能引起孩子心灵深处的共鸣,孩子们的阅读就困难了。小学六年的教材中,几乎没有给孩子们安排写诗的习作训练,也是小学写作教学中一个很大的缺憾。
只要打开了孩子写作的束缚,孩子写作的生活源泉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下一步就应该解决孩子写作工具的问题,写作工具就是我们常说的写作语言。通过这次儿童诗创作训练,我还发现,让孩子从生活中塑造语言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如果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从现成的语言回归自己本质生活就容易得多。在开始训练的十天时间里,我选择了十首儿童诗,让他们仿写。“我来到外婆的菜园/这里的菜应有尽有/无论是萝卜,无论是茄子/或是一个橘子,一根小草/轻轻地一摘/它们就会被你捧在手心里/我蹑手蹑脚地走去/生怕踩歪一根小苗/看到蝴蝶在花的上方飞着/听到溪水哗哗哗的歌唱/外婆告诉我好多菜的名字/都真好听!”这首诗是仿写的,句式和原诗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小作者用了全新的内容进行填充。填充的内容就是孩子生活经历的再现,只不过她借用了别人的语言。在写作的初期,我对孩子们说:“语言是什么?语言就像写字用的笔一样,只是一个工具。当你自己没有笔,又有写作的冲动时,你就可以借别人的笔来写,照样可以写出优美的诗句”。正是这样仿写,让孩子们找到了生活和语言之间的联系;一段时间后,他们自己也会创造出有自己特色的表达工具;这种特色是以他们自己的心智特点为基础的,就像茫茫的大森林里找不到两片相同的绿叶一样,洋洋万言的诗篇里找不到个性相同的两位小作者。“当春天的时候/当第一声春雷/打响的时候/天上的雨水/像顽皮的小孩子一般/跳了下来”——这位小作者是一个男孩,而且有些顽皮。“悠悠清风拂过,湖面留下道道深深的伤痕”——这位有点儿多愁善感。“那些顽皮如我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眨着美丽的眼睛”——心思细腻的孩子。当初,读孩子们的诗句,总觉得这句也不行,那句也不妥,想给他们改改。最后,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不改孩子们的诗句,就保持原貌。尊重孩子,就从尊重他们的诗句开始,就从尊重他们的个性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