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摘要:海明威用冰山阐释自己的文学创作原则,福柯尼则用心理空间来解读冰上和冰下的文学世界。在《一天的等待》中,海明威以内聚焦的独特叙事手法展示了父亲和孩子的心理空间,为成为我们打开冰川之下丰富世界提供了广阔的路径。
关键词:一天的等待,心理空间,面对死亡,迎接死亡,解救死亡
“冰山在海上移动很是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八分之七是在水面以下的……如果一位散文作家对于他所写的东西心里很有数,那么他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东西。读者呢,只要作者写的真实,会强烈地感觉到他所省略的部分,就像作者自己已经写出来似的。”
[1]这就是海明威的“冰山原则”。四十年后美国语言学者福克尼(Fauconnier)在阐述语言和语义的构建时,他把语言和语义的构建分别比喻成冰山露出水面的可见部分和没于水中的不可见部分,认为“心理空间”是联接语言与语义的中间桥梁。根据语言的外部情状是人的认知状态或社会心理记忆的外部表现形式,在话语过程中,存在将一认知领域内的某个部分投射至另一认知领域中相应位置的情况。心理空间最为典型的作用是语用者在话语所激活的不完整的心理空间的基础上,自觉或不自觉地追加相应知识,把呈片断状的空间联接成比较完整的知识状态,形成话语和知识结构的分隔和组合。
[2]福柯尼的这种“心理空间”是我们理解海明威的小说中冰川下隐含的八分之七的钥匙,充当冰上与冰下的媒介。
叙事语篇的心理空间主要由视点空间(viewpoint spaces)和焦点空间(focus spaces)组成。视点空间是语篇其它空间建立的出发点,不同空间投射的基点;焦点空间是指语篇正聚焦的空间,即正发生事件的空间。在小说《一天的等待》中,叙事心理空间以第一人称“我”(父亲)的内聚焦的叙事方法,以我的感受和意识来呈现一天发生的每件事,读者随着“我”正在经历时间时的眼光来观察男孩的言行。由于“内聚焦是一种具有严格视野限制的视角类型。它必须固定在人物的视野之内,不能介绍自身的外貌,也无法深入地剖析他人的思想”,于是“心理空间”就成为理解此小说冰川下八分之七的契机。
整篇小说故事情节简单,作者记述了从早到晚的一天;两个人物:“我”,即父亲,还有儿子;事件:一个九岁的男孩的“病”发端引起,一天的死亡等待。小说通篇叙述没有描写孩子的心理活动过程,都是以“I saw he looked ill”中“我”看到的,例如开篇三次语气递进:“他像是病了”,“病的不轻”, “你病了” 讲述这一事实。而男孩自己对于生病事实确是满不在乎的“不,没事儿”“我没事儿”,如此轻松地应答,没有任何与“死亡”有关的提及或暗示, 读者对小孩此刻的心情只能作出种种猜测,或者是病的不严重故而很轻松,或者是病的确实严重怕父亲担忧,或者是对自己身体健康不是很看重等等心理投射,为下文等待死亡预留下了无限心理空间。作者的这种有意空白,需要读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来加以填补。
海明威在这篇小说中延用一贯简练的对话体,50行对话简括情节,通过直接引语的话语方式,直接记录了人物语言和语言化思想,只在对话的开头用了“他问”引导语,而后面的对话“他说”“我说”之类的引导语全都省略了,几乎看不到叙述者的身影,也听不到叙述的声音,只有人物自身的语言,让人物充当叙述者,逼真地展示了小孩平静、无畏地对待死亡。
我们可以通过解读父子双方的对话,比较父子双重的心理空间,挖掘出冰川以下的八分之七。大致可以从男孩得知自己生病误以为快要死去时面对死亡、内心复杂思考后迎接死亡和误会解除后解救死亡三个时间段来分析孩子心理。
一、面对死亡
医生来为孩子诊治,量过体温之后,父亲与孩子对话的场景:“‘你要我念书给你听吗?’‘好吧,你要念就念吧,孩子说’。他脸色煞白,眼睛下面有黑圈。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似乎超然物外。”我给他大声念时,我看得出他不在听我念书。“‘你感觉怎么样,沙茨?’我问他。‘到目前为止,还是老样子,’他说”。我抬眼看见他正望着床脚,神情十分古怪。于是“‘你干吗不想法睡一会?要吃药我会叫醒你的。’‘我情愿醒着。’”
[3]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三组对话,中间穿插父亲的两组观察,隐含着孩子已经知道自己即将死亡,面对死亡内心的系列复杂状态:震惊、漠然、无奈、恐惧、内心的担忧和自控、镇静。同时也涵盖着儿子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父亲,下一段看似浅显对话的引入自然也就有深层内容补充,蕴含双层心理空间,“儿子说‘要是你心烦(看着我死)就不用在这陪我,爸爸。’‘我没心烦(你的病)’‘不,我是说如果叫你心烦(看着我死)的话,就不用在这陪(儿子)。’”首先,从儿子的角度看,由于他认为自己即将死去,而且从前面的描述中我们看出这是一个极其懂事、略显早熟的孩子,他怕自己的死会使父亲感到难过。故儿子的心烦指的是自己快要死掉了。从父亲角度看,爸爸是没心烦的,因为儿子只是患轻度流感,吃完药很快就会好,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经历着等死的过程和面对死亡的思考,所以也就不明白儿子所说的心烦的深意。儿子对自己的话语进行修正和进一步说明,以便使父亲明白自己的意图,更加急需个人独处的时间好好思考如何独自等待死亡而不会让父亲担忧。此时孩子面对死亡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情绪克制力显现为海明威塑造的硬汉雏形。
二、迎接死亡
这是整篇小说高潮,作者用全文三分之一的笔墨描写父亲出外打猎的轻松惬意,而将孩子独自迎接死亡的心理空间留待空白给读者,形成了父亲的悠闲和儿子的绝望的强烈对比。打鹌鹑描写就是冰川顶峰,而孩子此时心理空间活动就是水下的冰川。在打猎过程中父亲越来越轻松快乐,虽然重重的摔了两跤,有一次枪都掉下来,依然觉得很快乐;可是儿子在房间里却是越来越伤心的,觉得离死亡越来越近。当父亲把打猎推向高潮时,儿子正在房间里面对临终时刻,到达心理承受压力的高潮。
作者用“鹌鹑”这一特殊意向,一方面象征小孩遭受死亡的残酷;另一方面,鹌鹑生命力顽强,鹌鹑是一种可以耐高温的飞禽,可以挨过严冬,但即使是面对摄氏二十度低温的考验,这种脆弱的小动物也居然可以好好地活着。这段描写映衬填补了孩子独自迎接死亡的心理空白:温暖的房间充斥着死亡气息,寒冷的户外萦绕着生命;死亡的可怕,生的美好;死气沉沉得环境中都有生的美好,明媚的阳光里应更有快乐。这段情景描写既表现小男孩面对死亡的男子汉勇气,又体现了他的绝望矛盾的心理,激发出对美好悠闲生活的追求。这就为其后孩子迎接死亡的无所畏惧做下了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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