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与精英文学距离感的消失。网络文学的出现正在逐步导致大众文学和精英文学间距离的消失,以其艺术的随意性、品位的感官性和思维的平面性对传统审美标准的典型、高雅、深度等形成尖锐的挑战。后现代主义学者将这种“挑战”形象描述为“跨越边界——填平鸿沟”。网络的开放、宽容、自由给予了所有人放飞理想、自由翱翔的机会。你只要任意挥洒完文字后,鼠标轻点“复制”、“粘贴”,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大作”“发表”在网上,那种精英作家才有的成就感,一般网络写手很容易就感受到了。由于网络具有互动性,自己的作品放到网上之后,网络写手还可以对别人对自己作品的“评价”进行评价,作品的欣赏出现了由被动阅读向交互性沟通转变的趋势,网络打破了作者和读者之间的界限。目前网络上流行的“接龙小说”,就是网络文学大众化的最典型表现,即一个人在网上写出一个开头,由多人参与,一起续写情节。比如,一人写出了情节A,可能接下来由不同的人续写三种不同的情节B1、B2、B3,然后其他人可能根据这不同的三个情节又续写出更多的故事出来,直到最后可能形成许多个完全不同的作品。这不仅仅是写作形式的转变,也是对作者和读者身份的抹平,有人说将来没有作者和读者之分,统一都叫做“作读”或其他名词了,人们将由“被动的阅读者”变成“合作的创造者”。在网络文学中,后现代主义学者所说的“格雷欣法则”时时在起作用。所谓“格雷欣法则”就是指价值不高的东西会把价值较高的东西挤出流通领域。“格雷欣法则”在网络文学论坛上的效应是最为明显的。一篇受到欢迎的原创作品很快就会受到新贴上的大多质量不高的帖子的排挤,在一个与它的生命周期不相适应的时段里,不可避免地从显示屏的当前页挤出去。比较典型的例子是,1998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在BBS上发表后不久,《第二次的亲密接触》、《活得像个人样》、《网上自有颜如玉》、《迷失在网络与现实之间的爱情》、《我一定要找到你》、《交换》、《媒子鸟》等各色纷飞的帖子接二连三涌现,每个都成了一次性的快餐式消费。
三、网络文学仍在演绎着后现代主义
表现之一是网络文学的形式正在沿着先锋道路实现着超文本化。超文本一词是由美国学者特德.尼尔森首创,他本意指的是在电脑上进行一种由一连串文本段落构成,以连接点串起来,提供读者不同阅读路径的非正常书写系统。文学上的超文本,实际上就是指文本与文本之间彼此以独特的信息含量组合成为交叉的网状结构。超文本小说是最具有网络特征的小说,网络写手充分利用电脑多媒体技术优势,把文字输入与声音、图形、图像、电子图片,乃至影视作品、卡通动画、游戏RPG(角色扮演)等视频、音频、随机互动结合起来,创造网络化超媒体作品,打破“文学与艺术”的界限,改变“文学是语言艺术”的经典定义,同时改变直线性的、单线性的,并以页码标明结构方式与阅读顺序的传统文本,采取非线性和多线性的,阅读方式是多样的、多选择的“文本”。创作者利用网络链接技术把作品故事设置为网络化的“迷宫”,读者按什么方向阅读,到哪个空间去,可以随意选择,作品不再有稳定的文本,不再有终极意义的定稿,甚至不再有中心化的价值判断,它体现的是后现代话语的边缘思维、不确定性和非中心化。在这方面最典型的是2002年第一期《大家》杂志上发表的林焱的《白毛女在1971》。“这篇被称为‘传媒链接小说’的本文,确有独到之处。它所呈现的形态,是印刷杂志上难以表达的,因为那些有链接符号的地方,需要在各种网站上链接之后才能得到完整的体现。如果网站发生变化,或其中的某些内容发生变化,那每个人所读到的‘白毛女’就将是各种各样的。应该说,这个有着极大‘戏仿’性质的小说,充分利用了网络的特性,虽然我们在文字本文中仍可读到故事的大概情节,但因网络链接多种可能性的存在,我们对这篇小说的真实情况可能是永远难以把握的。作家自己介绍,通过雅虎网站检索的结果,共有6170个网页与白毛女相符。不要说读者,即便是作者大概也难以把所有与白毛女相关的网页全部检索过。这样,《白毛女在1971》从诞生的一刻开始就意味着是一部永远不可能有人读完的作品。我们不能不惊异作家奇特的想象力,他在利用电脑的无限可能性这一点上的确是空前的”⑥。
表现之二是网络文学的精神实质正在加速解构化。网络文学解构高雅,解构深度,解构经典趣味。它解构的力量主要指向两个方面:一是文学管理系统。网络文学的写作和发表不再有等级和权威的限制,编辑、出版商,甚至书籍审查机构在某种意义上都不能进行限制;二是文学语言系统。在网络中,文学语言有了新的设置自我的可能性,比如一些网络词语:“886”(拜拜了)、“美眉”或“MM”(妹妹)、“GG”(哥哥)、“:)”(微笑)、“>:<”(愤怒)。周洁茹在其《小妖的网》中写到:我给雪山飞狐发了一篇东东,当然‘东东’就是‘东西’的意思,我不得不称它为“东东”,身在网络,但不照网络的规矩办事和说话,就会被看作一个异数。连网络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们管所有的男人都叫青蛙,管所有的女人都叫恐龙。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根本上就没有道理。这些口语化、平庸化、世俗化、肉身化、影图化的直观的符号既对现有文学文本的神圣性进行了游戏似的解构,又具有某种朝向语言符号的物质性层面回归的趋势。
表现之三是网络文学正在争夺生存权。目前,大部分网络写作者都不承认自己是作家,都说自己是抱着玩文学的心态在搞写作,似乎这暗合了王朔“玩文学”心态:我纯粹是起哄,安静太久了我会出来起个哄。都是为了倾诉个我,体现个我,不讲究什么社会责任感,不求崇高和宏大,只求兴之所至的痛快淋漓。但是随着网络文学的日益走红,网络文学的浮躁焦虑感也日益突出。王朔认为“网络文学发展到今天已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李寻欢也认为网络文学使文学回归民间,接近群众。刑育森也赞同“网络文学就是意味着更少功利气息,更少等级观念,更少陈词滥调”,“网络正在深刻地改变着我们现实社会的国民性”。但网络文学对传统文学的进攻昭然可见。痞子蔡把《第一次亲密接触》包装出版,仍然将走传统文学的路子作为终极;宁肯把《蒙面之城》网络版修改后也由《当代》刊发出版,自己还在《当代》任起了职务;李寻欢、宁财神、安妮宝贝等网络写手也都隐居到“枝繁叶茂,溢彩流光”的“榕树下”了。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反精英文化”正在实践着向精英文化的靠拢,正在通过网络阵线和传统平台反对着权威,又梦想着树立自己的权威。这其实正是当下网络文学发展的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