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甲马已成为云南民众生活形态的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与民众生存的各个领域无不发生联系,涉及到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的许多方面。民众的生活形态决定了甲马的文化意义,即:甲马是以人为主体的存在,它满足了广大群众的心理和文化需求,是以民众的生活为依托,甚至就是民众生活本身。因而我们只有将甲马放入民众的生活、生存环境中去,才能深入探讨甲马作为民俗活态文化的当代意义。
(一)云南甲马有助于构建当地民众与自然的和谐关系
自然是人类生存的物质依托,人类与自然的双重性关系反映在两方面,一方面向自然索取,另一方面对强大而凶恶的自然力无法抵御,又要向自然屈服,祈求获得自然的恩赐。云南“甲马纸”是白族先民对变化莫测大自然和社会现象,对灾难、饥饿、疾病、冤仇、忌妒,对生、死、病、老,对艰难的命运、坎坷的人生产生了神秘的心理而创造出来的“人心印构之象”。[2]
本主崇拜倡导“心有他人”的价值观,“他人”在这里可以拓展为“他者”,即心里面要有天、地、神灵、自然,正确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只有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按照自然的规律来安排自己的生产和生活,才能生存、繁衍下来。本主崇拜最外显的特征就是农耕性,就是对自然环境决定的农耕文化的适应,强调人不能在自然面前高高在上,对自然要心存敬畏之心,善待自然。如白族世居的剑川农村,至今保留着许多不污染环境、保护森林、禁止乱砍乱伐的良好习俗。除对森林、水源的保护外,白族还十分重视对鸟类及各种动物的保护,认为鸟类的生长繁殖与自然环境的好坏密切相关,保护鸟类也就是保护良好的生态环境。在大理鹤庆县西山一带的白族中,至今还流传着“祭鸟节”,每年清明前后,人们身着盛装,吹着唢呐集中到山野草坪,先由一位长者在乐器伴奏下歌颂鸟类给人类带来的好处,接着人们踏歌而行,边走边把带来的食物撒在树丛草坪中供鸟类抢食。[3]
图1
甲马自然神系中的植物神、动物神、天象神、山石神等突出了对自然万物的关切与认同,以及人与自然的密切关系。“云南十八怪,石头当神拜”,说的就是云南的石头本主。把山岩大石当作神灵崇拜的现象,云南各地都有这种习俗,大理地区保留的尤为完整,鹤庆地区的奇岩怪石祭祀,宾川祭蛤蟆石为“石将军”,剑川的红砂石祭,以及怒江白族仙岩祭等。白族人们如此崇拜“岩神(图1)”
源于一个传说:据传石头和树木是山神的儿子,当时人类经常遭受风雨雷电的折磨、豺狼虎豹毒蛇的伤害,岩石和树木舍己为人,甘愿把自己的身子劈开,垒成屋墙,盖成房子。为感谢树木和岩石的献身精神,人们把树木奉为“树神”,把岩石奉为“岩神”。《三木大王》(图2)分别指李、桃、梨三种木材之神,寓意这三种果树果实累累,家业子孙也象李、桃、梨那样兴旺发达。可以看出,人是“自然之子”,人与自然相伴而存在,人类与自然是最大的、也是最基本命运的“共同体”。
大自然是人类生存的家园,也是民俗文化得以生存和发展的依托。甲马作为常用的祭神用品,诸神的崇拜体现在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一系列的民俗活动中,甲马用来祭祀祖先、神灵,同时祈求五谷丰登,人畜兴旺。作为一种最原始的宗教活动,它世代延续在信仰者日常生活的每一部分,因此不管过年过节、生老病死或种田耕作等,但凡有求于神的事情,都要焚烧相关的甲马纸祭祀,祈求神的赐福或消灾。甲马成为沟通人和神界的“信使”,在焚化祭奠的过程中达到心愿以及仪式的圆满。甲马的使用过程,即是作为“活态文化”显现的过程。
云南人民在长期的农耕文明中,早已懂得了协调人类与自然关系的重要性,那就是利用自然,顺应自然,包括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文化方式以适应自然为标准,做到与自然“和谐”共存。
(二)云南甲马是云南民众群体意识的凝结
云南甲马作为一种源远流长的与农耕文明相联系的民俗文化,是从远古传承、民众完全自发形成的一种文化形态。它是云南民众在特定环境中生存方式、精神世界以及内心情感的真实体现,凝结了民众在生产、生活以及群体意识等方面的精神寄托。“任何一个民族的艺术都是由他的心理决定的;他的心理是由他的境况所造成的,而他的境况归根到底是受他的生产力状况和他的生产力制约的。”[4]
白族人民为了发展生产,改善生活,把本民族以及其他民族的英雄人物和历史人物奉为本主,有些人为村民做了好事,也被立为本主,村民为他们塑像立庙,有的被奉为本主甲马,这是大理白族本主独具特色的方面。本主崇拜提倡人和人之间和谐相处,为民众提供了一种精神上的强大支撑,它利用其民间信仰所具有的强大感召力和凝聚力,通过传说、神话、仪式、歌舞、偶像、禁忌等等行为完成了一个结构意义上的整合。迎送本主是春节大理白族人重要的祭祀活动,祭祀本主时,全村男女老少盛装出行,烧香,焚烧本主甲马纸(图3),杀猪宰羊,以求本主驱鬼迎新,消灾解难,保国泰民安。甲马在一系列的焚香烧纸供奉中,成为重要的活态文化显现和信仰心理实现的象征,成为表达理想、愿望、情感的真实写照,本主信仰中真善美的原始信仰在人们中流传着,吸引着一代代的人,他们欣赏它,喜爱它,使它们逐渐成为自己精神财富的一部分,长久以来凝聚着民族的心理和规范着人们的行为。
民众作为甲马的传承群体,甲马的使用具有世俗性、平民化、娱乐性的特点,直接反映了普通人的生活理念。譬如,《匹公匹母》甲马的使用与吵架啼哭有关,如果邻居在吵架或打架,跑到别人家诉说经过,请求评理一二,这个平常而合乎情理的行为,会把他家的邪气带进来,当面不好拒绝,事后要悄悄祭祀“匹公匹母”,备上五色礼和冥钱纸衣,请他远远离去。《哭神》甲马(图4)的使用则是当小孩整夜啼哭,睡不安稳,或家中经常吵架,家人啼哭不休时,认为都是“哭神”在作怪,通过祭祀祈求安宁。甲马背后的故事是白族人生存和发展的历史,个性化的社会生活为民俗文化提供了丰富的源泉,达到了“如乐之和,无所不谐”的美好境界。
云南甲马身上蕴藏着农耕时代中国民间立体的影像,见证了古老中华民族灿烂的民间文化历程,在其粗厉、质朴的外表下,蕴含着民间对通神驱邪、求吉纳福的原始性、本能性、巫术性的欲望,可视为自古至今未曾断绝的民族文化符号,它在方寸之间承载着人们对现实生活和心灵世界的所有期盼,是云南民众的情感取向、群体性审美的集中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