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的细密与动作身段的细密连成一片,昆曲看似平淡简易的表演中蕴含的是极微妙的艺术表现。“意存笔先,画尽意在”(5),昆曲表演虽然多为简化、虚拟性的动作,但绝不敷衍潦草。为求传神幽微,用轻灵细腻的舞蹈把情绪从心灵深处一层层打开,眼神顾盼之间,精彩绝艳,于此清雅湛泊的画境中灵气激荡、生机盎然。
四、艺术趣味上的——雅
在江南雅文化土壤中长成的昆曲艺术,艺术趣味上对“雅”的追求乃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色。昆曲文辞以风雅绮丽为要义,文学、音乐与舞蹈之间珠联璧合。古代文人雅士徜徉于山水园林、歌台舞榭,操琴、听曲、读画、论文赋诗、舒啸放歌、谈玄论禅……乃是最理想快意的一幅人生图景。
好的昆曲剧本本身便是优秀的文学作品,又经过后人的点评打磨,与音乐、舞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更显典雅清丽。即便在同为南方剧种的越剧之中也免不了俗俚之辞,更难得经过长期精心打造而成的“水磨调”,毫无烟火俗气。如《长生殿?小宴》中主角出场唱到:“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飞雁。御园中秋色斓斑:柳添黄,苹减绿,红莲脱瓣。一抹雕阑,喷清香桂花初绽。”这几句是极好的写景文字,演员在江南丝竹中旖旎行来,移步换景,一幅初秋的画卷便在想象中生动的展开。
昆曲剧本中也常常直接引用诗词,或是配合歌舞对诗词进行改编。如《长生殿-小宴》中的另一支《泣颜回》:“花繁,秾艳想容颜。云想衣裳光璨,新妆谁似,可怜飞燕娇懒。名花国色,笑微微常得君王看。向春风解释春愁,沉香亭同倚阑干。”李白原作《清平调》“语语浓艳,字字葩流”(6),李龟年把它化诗为词度成新谱,使之与音乐和舞蹈动作搭配的更为和谐,文辞之美与舞蹈之美交相辉映,极精致而典雅。
昆曲在音乐、舞美上的清丽淡雅之姿,既合于儒家中正平和的审美准则,又与典雅的念白和唱词一样,是极精致富有书卷气的内在文化修养的体现。但是,这种艺术风格上的雅也不同于王国维所说的“古雅”,不在于学问而是一种艺术趣味。中国古代文人与昆曲结缘,以遣雅兴、雅怀,而此中有深情又有奇崛,并非一味淡雅冷情。无论是《牡丹亭》中可以超越生死的深情,《思凡》中惊世骇俗的举动,《十五贯》中谐谑的丑角,还是《桃花扇》里忠勇节烈的臣子,都深乖优雅之旨,却以鲜明的性格来打动人。恰如中国画中善于把握雅正与奇崛,以正御奇的表现。于是,在昆曲所营造的一幅幅清雅、细腻的画境之中,又添上几笔豪放、丑怪、雄奇的色彩,却始终毫无粗野狂怪的习气,乃是审美与精神上更高层次的“雅”。
正如文人画表现为书卷气和笔墨二者的高度统一,昆曲传承有自,内外兼修。其清丽悠远、雅人深致之姿,至今仍然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观众为之着迷。昆曲表演生动传神,引人直入一幕幕精妙写意的画境。其中气韵之清、品味之淡、艺术之精、趣味之雅,在具体表演中融为一个有机的整体,相辅相成,臻至化境,具有永恒的艺术价值。
参考文献:
1、清人周济在《宋四家词选》中说:“初学词求空,空则灵气往来;既成格调,求实,实则精力弥满。”
2、传统戏曲服饰,如京剧、昆曲等皆以红、黄、蓝、白、黑、紫、粉色等为主色,符合我国汉文化中五色、五音的传统,具有象征意义。
3、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
4、清,恽寿平《南田论画》
5、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论顾恺之画
6、明,周敬等著《唐诗选脉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