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昆曲在现代重兴，其艺术气韵上的“清”，艺术品位上的“淡”，艺术追求上的“精”和艺术趣味上的“雅”，构成了昆曲艺术的画境之美，引人入胜，具有永恒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 昆曲，画境，清，淡，精，雅

　　昆曲作为“百戏之祖”，历经六百年兴衰风雨，在现代重新焕发生机。近百年来深刻的社会、思想及审美方式的变革，更使得作为中国文化典型表征的戏曲艺术，不可避免的要承受以西方世界为参照的现代文化的检视，面临更为严峻的时代挑战。在新的文化风尚、审美追求与审美趣味之下，昆曲仍然能吸引观众，即使演出的是古人、故事、古词，依然有越来越多的现代人成为戏迷，获得审美的愉悦。

　　昆曲作为一种综合性的戏剧艺术，音乐唱腔、表演身段、服装造型等等巧妙的融合在一起，构造出一个写意梦幻的艺术世界。本文拟从昆曲艺术的一个侧面，从画境的一般审美特色来审视昆曲艺术，在昆曲表演中时时体现出的浓郁的中国画意境美，既可作为欣赏的途径，也可作为解读的体验和艺术美学的概括。作为中国古典艺术的代表，中国画、古琴音乐和昆曲等艺术门类在艺术风格与艺术表现上有很多相通、相似之处，尤其是在艺术趣味和传达的意境之上。在昆曲欣赏时涌现的画境般的感受既是显豁的，更叫人回味无穷。

　　一、艺术气韵上的——清

　　“实则精力弥满，空则灵气往来”(1)中国画重神韵，清气往来，气韵生动。昆曲独特的表演方式决定了昆曲舞美重人物造型、轻舞台布景的总体风貌。没有繁复的华服，也没有如越剧一般生活化的立体布景，幕开之际只听得空旷的舞台上一曲轻笛悠悠响起，此时演员还未出场，清细的琵琶、古筝、扬琴、二胡、笙箫也渐渐缠绕上来。江南丝竹的清音织出轻灵细密的纱锦，空旷的画面上渐渐生气流动，如墨入水中，或是洇开在纸上。

　　久经琢磨的昆曲“水磨调”奠定了昆曲音乐的特色，放慢拍子，延缓节奏，以便在旋律进行中运用较多的装饰性花腔，音符虽然密集繁复听来却是少有剧烈的起伏。旋律清晰平滑地伸展弥漫，接引着演员从幕后行来，眼神、身段、步伐和气息无不配合着这样的旋律舞蹈，形容清丽优雅，是江南人物温润的气质。

　　中国画以线条为造型的主要手段，讲究用笔，用墨，使线、墨、色交相辉映，达到"气韵生动"的艺术效果。昆曲演员的表演虽然讲究传承、套路，一招一式俱要精熟到位，但欣赏起来并不生硬、老套。能够传承下来的经典程式无不有丰富的表现力与艺术的美感，便如绘画大家的经典图式，无一笔多余的着墨，线条动作间气韵贯通，连绵不断，又无一不节制有度，在小天地中展现了大宇宙的无尽韵律。相对于北曲声情偏于跌宕起伏，跳跃性强的热闹场面，昆曲的音乐与表演摒去烟火俗气，清丽悠远，创造出一个空灵梦幻的艺术世界。

　　二、艺术品位上的——淡

　　“清”、“淡”常常连用，清气满纸的国画多半也是淡雅宜人的，清音大雅也往往显得简淡和平。

　　昆曲“淡”的特色随着演员的亮相而明白的显现出来。从表面上来看，昆曲不如其他地方戏剧具有繁复华丽的服装、脸谱、舞台背景。昆剧演员们只需一块很小的厅堂场地也无需特别的布景，服饰色彩淡雅，妆容自然清淡。例如同样是旦角的妆面，京剧化妆较浓整张脸全部涂抹成红色，而昆曲演员只是在眼角刷上淡淡的桃红，化妆的重点不过是眉梢眼角的修饰，演员的真容更多的显露出来，清淡自然。更不要说在京剧的脸谱和儸戏的面具之下，完全盖住演员的真容，只成为一个浓郁的角色符号。

　　服装“行头”也同样如此，昆剧服装基本以明代生活服饰为原型，在传统戏曲服饰上下五色系统(2)基础上柔化色彩对比，用色十分淡雅。昆曲服装在用色时将主色调变化、调和成和谐古朴的色系，并搭配上好的苏绣纹样，对面料、花样皆十分讲究。重视图案刺绣的用色，以单色调为主，减少对比色并减弱色彩的调性，将视觉空间腾出。如叶锦添言：“在刺绣的色样上，使用晕染的效果，以五个色阶为变化基础，产生一种素朴的色调。”这样的服饰虽不失传统服装的绚丽、精美，但在总体舞台效果上却是含蓄、和谐的。人展示了服装，服装也是人物心绪的底色，是艺术意境中一抹清浅的着色。

　　唐张彦远提出，“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意，意在五色，则物象乖矣。”(3)昆曲戏服襟口、袖口与下摆绣上浅色的花卉、云水之纹，纯色渐变的苏绣，虽不至淡而无色，但它在“淡”中又生出微妙的变化，生成一种独特的绘画美，具有丰富的表现力。在舞台上随着人物的行动，展开一幅幅流动的画卷。

　　“淡”既是色彩的特点，更是昆曲对于艺术品味的选择。“落花独立，人淡如菊”，昆曲中外在装扮与戏中人物的性灵相合，淡而有味，淡雅的真人是昆曲表现的理想人格。

　　昆曲表演具有写意性的特点，演员虚拟性的动作由观众在想象中把情境补全。这样的处理自然是概括性很强的，更利于舞蹈化的表演。这种审美过程也正是典型的画境的产生过程，“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唐，张璪)，虚实结合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如恽寿平所言，“至平至淡，至无意，而时有所不尽者”(4)。昆曲演员的表演不带烟火之气，看似随意空洞而实则淡而有力，淡而能厚，在细腻的表演中中具有丰富的表现能力，这又与下一节昆曲艺术追求上的“精”紧密关联。

　　戏剧情节也往往是在清雅的场景中慢慢呈现，给整个故事添加了空灵淡雅的底色和意蕴。如《牡丹亭-游园》第一曲《步步娇》中便首先唱到：“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极简单的几笔就勾勒出一副写意画境，形神兼备，衬托了女主角的心情，慢慢营造出整折戏幻梦般的气氛。便如马德高先生的戏剧人物画，极为简、淡，却是十分雅致传神，最适合作为昆曲舞台的背景。

　　三、艺术追求上的——精

　　昆曲意境品味上的“清”、“淡”，与昆曲表演中力求精致、细腻，对“精”的追求并不矛盾，而清淡的戏剧风格的形成也与昆曲精益求精的打磨分不开。

　　即使是南戏中少有的武戏表演，同样感情细腻，动作层次清晰。如《岳飞传-小商河》一折从头到尾都是武打，但杨再兴一招一式张弛有度、层次清晰，动作十分细腻形象。音乐与武打动作配合，雪夜苦寒又给战场的惨烈添上一层凄清的背景，因此虽是武戏却仍然是昆曲的独特面目，具有强烈的抒情性。一切音乐韵白、表演套路与动作的设计，都需要极大的精力去打磨，恰如绘画的每笔线条都恰到好处，处在它们应该存在的位置。

　　昆曲行腔优美，以缠绵婉转、柔漫悠远见长。在演唱技巧上注重声音的控制，节奏速度的顿挫疾徐和咬字吐音的讲究，场面伴奏乐曲齐全。因此出现了“清曲”的表演形式，同样具有丰富的表现力。昆曲的妆容、服饰，看似平淡，其实也无不精细，对面料、花样都非常讲究，无一处不用心，而在平易中见功夫。在服装款式上，也量体裁衣突出体型美。表演时体态曲线清晰可见，衣服都如行云流水.舒服熨贴，配合演员们的身段，举手投足之间风流蕴藉、气度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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