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寻找——逃亡”，逃离社会，逃离历史，甚至逃离生命，这往往是苏童很多小说中人物的最终结局。《妻妾成群》中的颂莲，在父亲去世之后，主动地选择了“小妾”这个原本与自己的价值观完全背道而驰的身份，从而放弃了社会对她的召唤;《1934年的逃亡》的结尾，虽然隐去了蒲氏的结局，但我们仍然能够从走进陈文治家的女人凤子的暴死这一情节作出相关的推测，那就是：蒲氏进入陈家大门也就意味着进入了死亡的坟墓，可是，蒲氏几次抗争都无法摆脱孤独的控制，最终选择了逃亡生命——死亡。这种逃亡，是摆脱命运的最终解脱，是摆脱困境的一种重要方式。从这个意义来说，库文轩的选择也是苏童小说中众多人物的最终归宿。

　　三、“归于虚无”与“继续寻找”——两代人的不同选择

　　在库文轩那里，寻找的最终结局是归于虚无。一切都变作虚空，最终连联接他和邓少香的惟一纽带——鱼形胎记也渐渐消失了。他找寻得太辛苦了，也很疲惫，因为过于疲惫，所以库文轩决定永不上岸，沉入河底。这代表了那个时代人性的彻底迷失。

　　其实，在苏童的其他作品中，我们也经常会看到主人公因不幸而选择自杀，场景多半都是从高处坠落或是投水自尽。《城北地带》中的美琪，在被强暴之后不堪忍受重压投水身亡，《舒家兄弟》中的舒农也因不能忍受被欺压而投水;而《蛇为什么会飞》中的梁坚和《已婚男人》中的杨泊则都是在走投无路之时纷纷选择了跳楼自杀。这样的死亡方式是有着深刻的象征意味的，无论是从高处坠落还是投水自尽，都是在做一种生命的反向运动，都是不能摆脱痛苦和绝境的人们的同一归宿，都是一种生活的逃亡者的姿态。

　　与坠落相反的动作是上升，它代表着对生命的超越和对不公命运的抗争，是一种更具哲学意义的生存方式。因此，库文轩的儿子库东亮仍然决定留在岸上，继续他对母亲、对身份、对爱情抑或是对生存意义的寻找，这是另一种完全有别于库文轩的生存选择。透过他的行动，我们依稀可见其幼小的心灵中所滋生的那种坚韧的人性的力量。这或许也是苏童的用意所在：时代和历史充满了重压与阴暗，寻找的过程使人的生存现实充满了荒谬与悖论;然而，生命却能在寻找的无限循环中得以延伸、绽放。因此，尽管疲惫，尽管无奈，但却是一种必需。从这个意义来讲，库东亮是对苏童以往小说人物的一种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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