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川端康成的《雪国》是以日本传统文学的悲哀与冷艳结合的余情美为根基,展现了一种朦胧的、内在的、感觉性的美。虽然有颓伤的倾向,但也不能否定其净化的主要一面。所以这部名作不论是故事的展开,还是人物的塑造,都着眼于使美从属于心灵的力量。他写驹子的情绪、精神和心灵世界始终贯穿着哀与艳,写驹子的爱情没有肉欲化,而是精神化和人情化。所以从《雪国》中我们能深刻地感知到作者对日本传统美的继承和发展。
[关键词]驹子;岛村;艺妓;凄美
无论是外部环境的描写,还是人物形象的刻画,在《雪国》中都处处透露着一种现实与虚幻、哀愁与凄艳的矛盾冲突,并且这种矛盾冲突中还夹杂着种种莫可名状的悲哀。然而这种种悲哀以及悲哀的余情化,都有属于自己的理念,也就是有着日本文学主情主义的精神。它一方面深化了悲哀与冷艳之美、余情之美,一方面又接触到了生活的最深层面。可以说主人公驹子的哀愁是《雪国》给予读者的最初美感印象。
一、《雪国》的构思之美
川端在整个创作生涯中探索着多种的艺术道路。走上文坛之初,否定和排除日本传统,追求新感觉主义,甚至称变现主义是“我们之父”,称达达主义是“我们之母”,事实上他并没有深入探索西方文学问题,只凭自己敏锐的感觉,盲目醉心于借鉴西方现代派,即单纯横向移植。其后发觉此路不通,又全盘否定西方现代文学而完全倾倒于日本传统主义,即单纯纵向承传。最后开始在两种极端的对立中整理自己的文学思想。这时候,他深入探索日本传统的底蕴以及西方文学的人文理想主义的内涵,并摸索着实现两者在作品中内在的协调,最后在传统的基础上揉合了西方文学的技巧和方法,于是便产生了《雪国》。所以小说中对于环境的描写,川端就巧妙地把握住了实景与虚景的转换,给人以朦胧、抒情的感觉。而这种朦胧的虚幻之美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暗示了小说主人公的凄美结局。
……当他无意识地用这个手指在窗玻璃上划道时,不知怎的,上面竟清晰地映出一只女人的眼睛。他大吃一惊,几乎喊出声来。大概是他的心飞向了远方的缘故。他定神看时,什么也没有。映在玻璃窗上的,是对座那个女人的形象。外面昏暗下来,车厢里的灯亮了。这样,窗玻璃就成了一面镜子。然而,由于放了暖气,玻璃上蒙了一层水蒸气,在他用手指揩亮玻璃之前,那面镜子其实并不存在。玻璃上只映出姑娘的一只眼睛,她反而显得更加美了。……
(中略)
黄昏的景色在镜后移动着。也就是说,镜面映现得虚像与镜后的事物好像电影里的叠影一样在晃动。出场人物和背景没有任何联系,而且人物是一种透明的幻象,景物则是在夜霭中的朦胧暗流,两者消融在一起,描绘出一个超脱人世的象征的世界。……
人物关系的双线交叉描写是小说的又一特征。在岛村、驹子、行男和叶子四人中,朦胧的三角恋情关系是两条主线,这两条主线时而交叉时而分离,凸显出小说主人公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感情。为了给行男治病,驹子义无反顾地做了艺妓。如果说,她对行男毫无男女之情,似乎有掩耳盗铃之嫌。但是当她遇见岛村后,却常常顾忌自己的艺妓身份,并且努力摆脱艺妓的处境,争取获得普通人起码的生活权利和恢复做人的地位。为此,驹子勤学苦练艺技,以求从岛村身上得到普通女子应得的真正爱情。然而岛村却认为驹子的行为是“徒劳”,在心理上他对纯洁的小姑娘叶子总有某些憧憬的渴望。行男对驹子的期待以及叶子对行男的柔情,都使小说人物之间的感情变得更加复杂和微妙。
姑娘上身微倾,全神贯注地俯视着躺在面前的男人。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一眨也不眨的严肃目光,都表现出她的真挚感情。……
(中略)
……男人把围巾枕在头下,绕过鼻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嘴巴,然后再往上包住脸颊。这像是一种保护脸部的方法。但围巾有时会松落下来,有时又会盖住鼻子。就在男人眼睛要动而未动的瞬间,姑娘就用温柔的动作,把围巾重新围好。两人天真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使岛村看着都有些焦灼。另外,裹着男人双脚的外套下摆,不时松开耷拉下来。姑娘也马上发现了这一点,给他重新裹好。这一切都显得非常自然。那种姿态几乎使人认为他俩就这样忘记了所谓的距离,走向了漫无边际的远方。……
(中略)
“你了解我的心情吗?”
“当然了解。”
“既然了解,那你说说看。诺,你说说看。”驹子突然带着追问的口气说,“你瞧,说不出来了吧。尽撒谎。你这个人呀,挥霍无度,大大咧咧。你是不会了解我的。”
然后,她又放低声音说:“我很伤心啊。我太傻了。你明儿就回去吧。”
(中略)
“你给卖到东京去的时候,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给你送行吗?你最早的日记本开头不就是记他的吗?难道有什么理由不去给他送终?去把你记在他那生命的最后一页上吧。”
(中略)
“你是说驹姐?她真可恨,我不告诉她。”叶子这么说过之后,也许是精神松懈下来了,眼睛有点湿润。她仰头望了望岛村。岛村感到有一股奇妙的吸引力,可不知怎地,这样一来,反而燃起了对驹子炽热的爱情。他觉得同一个不明身世的姑娘近似私奔地回到东京,也许是对驹子的一种深深地歉意,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二、《雪国》的文字之美
在“文学美”的创造过程中,最为直接可以观察到的,显然是文字之美的追求。所谓作家,往往或者自觉地寻求,或者被视为必须,在语言的运用上表现出一种过人的技巧。他必须是一位语言的“大师”,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他知道更多的语文,或者就以他所运用的语文而言,更多生僻的词汇。但深切地掌握该语言的特质,巧妙地加以运用,使它们更具一种常人所未能经常到达的丰富的表现力,却是一件众所公认的要求。这种文字之美,通常亦指语言表达上的精确、丰富与生动,但在文学创作的实际践履中,则是一种“美”的语言形构的终于完成。川端康成在《雪国》中对人物与环境的描写,就完美地遵循了这一规则。在细节描写上他很少谈及叶子的可爱与美丽,但是却常常用“吃惊”、“悲戚”等词汇对叶子之美简单概括,然而这一手法恰恰收到了使人浮想联翩的效果。也许这正是新感觉派对事物理解的一种艺术表现。
她的话声优美而又近乎悲戚。那嘹亮的声音久久地在雪夜里回荡。
(中略)
姑娘正好坐在斜对面,岛村本是可以直接看到她的,可是他们刚上车时,她那种迷人的美,使他感到吃惊,不由得垂下了目光。……
(中略)
“驹姐,可以从它上面跨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