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傩是古老的祭祀仪式。而方相氏是古傩仪中的重要神祗,是最早的驱傩之神。其演变历经春秋、汉唐至元明清时期。江西傩历史悠久,而宁都中村傩是赣南唯一仅存的一处傩,其中保留着驱鬼逐疫的原始面貌,实则是方相氏原型意义在宁都傩戏中的沉淀。
关键词:方相氏;原型;宁都傩
傩是古代驱鬼逐疫的一种祭祀仪式,而方相氏是古傩仪中的重要神祗,是最早的驱傩之神。方相氏之名,最早见于《周礼·夏官》:“方相氏,狂夫四人。 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日,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驱疫。大丧,先枢 及墓,入圹,以戈击四隅,驱方良 。”[1] 著名傩文化研究者顾朴光先生认为:“方相氏在周代职司有二:一是驱方良,二是护丧。” [2] 在《周礼译注》中杨天宇解释说:“方相氏负责蒙着熊皮,戴着黄金铸造的有四只眼的面具,上身穿着玄衣而下著朱裳,拿着戈举着盾,率领群隶四季行傩法,以搜索室中的疫鬼而加以驱逐。”[3]由此可知方相氏具有十分独特的外形:“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其职责是:“索室驱疫,驱方良。”其出现的场合是:“时傩”和“大丧”。
一、汉唐时期注疏家视野中的方相氏原型意义流变
方相氏自《周礼》后,其形象也逐步出现在各朝各代,并不断演变。历代注疏家对其进行了解注与注疏。
在春秋战国时期,其职责主要“时傩”和“驱方良”。这时期方相氏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职责也是非常大。著名傩戏研究者康保成先生说:“根据《周礼夏官》的记载,方相氏应是周代官名,掌‘时傩’之事,又为驱傩者首领。” [4] 可见方相氏的领导地位,是率百隶是驱傩的首领。
汉代郑玄在《周礼注疏》中曰:“蒙,冒也。冒熊皮者,以惊殴疫疠之鬼。如今魌头也。时难,四时作,方相氏以傩却凶恶也。月令,季冬命国难索搜也。” [1]郑玄把蒙熊皮解释为冒熊皮,实则是汉代时期图腾崇拜的心理表现。方相氏为何是掌蒙熊皮的妆扮,其实在原始社会的群居生活中,原始部落的生民危机主要来自野兽、疫疠以及部落间的战争。先民们为了生存总是要和猛兽作斗争。廖奔先生认为:“扮为熊形的方相氏挥舞兵器搜索室屋各处并不断做出驱赶殴打的象征和模拟动作,这种表演成为以后傩祭沿袭几千年的固定仪式。方相氏的面目凶恶,头蒙熊皮,黄金四目,被用来恐吓鬼怪。人们一般认为,其原型可能和原始部落的兽图腾崇拜有关。”[5]原始部落生产力是十分的地下,人类受到比如像熊那样的大野兽的袭击是非常可怕的,因而杀死熊蒙着熊皮是原始先民对熊持着敬畏心理和恐怖心理。孙楷第先生说:“方相之称魌头,得义于丑。” [6] 郑玄曰:“方相,犹言放想,可畏怖之貌。” [1]魌头实则是带着凶猛丑恶的假面具,这是为了以恶相猛威的特征来吓唬赶走疫鬼。其实这也是符合原始的“以丑制丑”的观念。在中国古人认为不仅普通人害怕丑恶之人,就是连鬼看见也害怕,所以驱鬼的人往往都是面相丑恶威猛之人。方相氏除了出现在最高级别的国傩上,同时还出现在“大丧”仪式上进行驱鬼。郑玄:“大丧,先匶。葬,使之道。” [1]在大丧中方相氏是承担着引导者的作用,行使着驱鬼的职能,而这一职能的行使也是出现在人间最高级别的葬礼——“大丧”中。郑玄曰:“圹,穿地中也。方良,罔两也。天子之椁,柏黄肠为里,而表以石焉。《国语》曰:‘木石之怪,夔罔两。’” [1]在周礼时期方相氏的职责是驱方良与疫鬼,而到了汉代所驱之鬼则是具体化,是驱罔两。
唐贾公彦疏:“郑云‘方相’尤言‘放想’,汉时又此语,是可畏怖之貌,故云方相也。” [1]贾公彦认为方相氏的相貌是极其可怖狰狞的。“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日,玄衣朱裳,右执戈,左扬盾,索室驱疫。可畏怖,亦是武事。” [1]周礼时期行使兵器是执戈扬盾,而唐代方相氏手中的兵器行使也是非常讲究的,必须是右手执戈、左手执盾,进行驱逐疫疠。但在装扮上与周礼时期则是没有什么改变,方相氏仍蒙着熊皮,玄衣朱裳,戴着假面具。贾公彦曰:“‘命有司者’,谓命方相氏。……此子春所引,虽引三时之傩,惟据季冬大傩,知者,此经‘始傩’文季冬之下,是以方相氏亦据季冬大傩而言。” [1]唐代方相氏只在季冬大傩时才出现,与汉代时期一样也只出现在每年最高级别的国傩上。
汉唐时期,从历代注疏家的注疏中可知,方相氏在这时期是驱傩的首领,地位是非常重要的。同时方相氏‘时傩’只在季冬大傩时才出现,只出现在每年最高级别的国傩上。其出现的另一个场合也只出现在具有皇权特质的‘大丧’中。其蒙着熊皮的特殊妆扮特点,实则是这一时期熊图腾崇拜的心理表现。
二、宋元明清时注疏家视野下的方相氏原型意义流变
宋元明清时期,市民文化兴起。这也为傩的发展与兴盛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尤其到了清朝,由于受到了戏曲的影响,傩逐渐转变为傩戏,而且更加盛行。
因而这一时期也就出现了众多注疏家对其进行了解注与注疏。在宋代的注疏家中,大部分只是对郑玄注疏的复述,基本没有多大改变。而唯有王昭禹与王与之对其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他的观点得到宋代其他注疏家的认同,并且为他们所引用。
王昭禹曰:“傩而殴疫,其官名之曰方相氏,以其相视而攻疫者,非一方也。” [7]方相氏时傩的职责是为了殴疫。“方相氏以狂夫四人为之,则狂之疾,以阳有余,然后能胜阴匿故也;掌蒙熊皮则取其以毅而致果也;黄金四目,取其视无不见也,必以黄金。黄者中之色,金则刚而明,刚中而明足以察见阴匿而制之也。执戈所以胜物,扬盾所以自卫,皆所以致其威也。” [7]方相氏蒙着熊皮的外貌则是为了显示刚毅的特点;黄金四目则是能无所不见,洞察疫疠藏所,这也是自汉唐以来,首次对‘黄金四目’作了自己的注疏。执戈扬盾则是拿着武器显示威风而制疫疠也。在中国古人的观念中,鬼为阴物,阴气盛时鬼就出来害人。所以命方相氏举行傩礼来驱鬼逐疫。方相氏蒙着熊皮,黄金四目的妆扮只是为了显示其威猛刚毅,无所不能的特点,并不再如汉唐时期是为了显示其丑恶来吓唬疫鬼。其‘狂夫四人’则是因为此时阳气多,所以能够战胜具有阴气的疫疠。“月令于季春之傩,则曰,毕春气;仲秋之傩,则曰,达秋气;于季冬,则命有司大傩是也。以索室,则以室者阴匿之所藏也。” [7]此时方相氏不再仅仅出现在最高规格的季冬大傩中,还出现在季春、仲秋这二时傩仪中。王与之对方相氏的妆扮有了自己的见解。“玄者北方之色,天事之武也。朱者南方之色,地事之文也。以玄为衣所上者武,以朱为裳辅之以文。执戈击刺扬盾自卫。帅百隶以为之,贱者之职也。” [8]方相氏玄衣朱裳的妆扮是集文与武与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