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龙门北魏早期窟龛中的浮雕风格就是在传统的线刻、减地平雕的雕刻手法基础上结合了云岗石窟中浮雕艺术的风格而形成的。龙门北魏早期窟龛的浮雕风格具有极强烈的线的感觉,但又不同于线刻、减地平雕的雕刻风格,具有极坚实的工细的雕刻效果,
关键词:龙门石窟 北魏早期 造像雕刻 浮雕风格
北魏王朝的都城由山西大同迁至汉民族文化发源地之一的中原洛阳,无疑促进了外来佛教雕刻艺术风格的汉化及汉民族佛教雕刻艺术风格的形成。虽然早在东汉时期佛教的教义经典就已经传入京都洛阳,但是做为佛教内容之一的另一重要形式——造像雕刻,却并没有马上随之传播扩散,而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由西向东逐步变化着,传播着。到了北魏大同云冈时期,便在云冈石窟中了半印度式半汉族式的雕刻风格。随着北魏王朝政治、经济中心向中原的转移,这种半汉化半印度化的雕刻风格终于随之发生了突破性的变化,它与自夏、商、周、秦、汉以来早已形成的定型的汉民族雕刻艺术风格所融合、演变,不仅形成了新的佛教雕刻艺术风格,融入了对本民族审美意识和形势的悟性与强烈的追求,使石窟艺术呈现出中国化、世俗化的趋势,丰富了中国古代雕刻艺术的内容。堪称展现中国石窟艺术变革的里程碑。
一、北魏早期浮雕艺术的特点:
拿云冈第六窟中龛楣上的浮雕飞天。与龙门古阳洞中一龛的龛楣浮雕对照,不难发现二者用了几乎相同的布局来划分龛楣壁面,所刻的内容也有相似之处。但是,浮雕的艺术风格却给人以截然不同的感觉。云冈的浮雕显得厚重、影像深刻而光影浓重,带有印度雕刻的圆润,多肉的感觉。龙门的浮雕显得轻盈、精细而光影流动,带有一种汉画像石艺术中坚实质密,朴素清晰的感觉。细观龙门浮雕,与云冈浮雕相比较,没有云岗石窟中浮雕的“多肉”、“柔软”的风格,龙门北魏早期洞窟浮雕风格在中国古代艺术中成为具有代表性的、典型的、成熟的北魏时期浮雕艺术的代表。
二、北魏浮雕艺术风格的形成及演变
北魏王室迁都洛阳,在龙门开窟凿龛,必然要用许多洛阳当地的雕刻匠人。这些人世代相传所掌握的汉民族的雕刻艺术风格必然流露在他们的雕刻中。指挥开窟凿龛的北魏官僚能规定具体的雕刻样式、规格,但是雕刻的手法与风格,却是左右不了这些雕刻匠人们的。试想这些雕刻匠人们可能去云岗石窟看过吗?如果没有,就有可能第一次经手雕凿窟龛的时候,就把他们所掌握的传统的民族风格注入了进去,可以说汉民族的雕刻艺术风格在北魏早期的龙门石窟雕刻中就已基本成熟了。这种雕塑风格快速形成的现象可认为是一种在不同的雕刻艺术风格区域之间,因地理位置的断隔和本地域内的雕刻风格具有深厚的根基与旺盛的活力的背景下的产物。在上述情况下,外来的雕刻艺术风格能很快地被当地的雕刻艺术风格所演变、所融合,甚至能一下就蜕变为一种新的雕刻艺术风格,其速度之快,程序之简单,如同一加一等于二。那么,龙门早期北魏的雕刻风格具体是怎样演变成的,它是在什么样的风格基础上成形的呢?
从现存的实物中可知,在形成龙门北魏早期的洞窟浮雕风格之前,秦、汉以来的汉民族雕刻艺术中浮雕的风格由两种基本的雕刻形成所代表,即线刻和减地平雕的画像石刻。线刻的历史很久远。早在远古时期的一些制造粗糙的器具上即已形成。到了春秋战国时代,在许多精美的青铜器物上使线刻发展成为一种成熟的富于表现力的雕刻形式风格,当然,这与“线”做为中国古代艺术中自始至终的重要造型手段是分不开的。减地平雕的浮雕风格也早就形成于中国古代的雕刻艺术之中,只是到了汉代在成熟的画像砖石艺术中被广泛地加以应用,进而使这种雕刻形式更加完善,更加成熟,成为典型的汉民族雕刻风格之一。但是,把这两种雕刻艺术风格用于石窟雕刻这种新型的雕刻艺术之中必然显得不融洽、不和谐。线刻的产生、发展源自对器具的装饰,因此它适合于明亮空间中特别是小范围内的造型刻画。在石窟这种光线灰暗的场所空间中,会过多地失去线刻中线的明确感觉和应有的力度。减地平雕式的雕刻风格,也是较适合室外光线照射下的一种雕刻形成。其表面的平板性,具有过多的与建筑墙面相适合的特点,因此也不适合石窟内的壁面结构。减地平雕的雕刻风格讲究外轮廓的完整、连贯与突出,而在石窟这种基本上是侧面来光甚至背光的空间环境中,它肯定会失去或部分失去其完整的轮廓,失去其应有的厚度感觉,也就是说会失去造型形象的感受。线刻和减地平雕这两种雕刻形式风格都适合独立面平整与周围其它形式的造型形象不产生联系的独幅壁面上的形象刻画。石窟雕刻是一种场所雕刻艺术形式,即用各种雕刻艺术风格、手法的有机构成,甚至包括绘画艺术。用这些圆雕、浮雕、绘画等去努力围合,造成一个“真实”的虚幻空间,通过光影、色彩等气氛去感染每一个进入的人,这样的艺术空间不仅能全部把观赏者包容其中,使其产生一种亲临其境的真实感觉,而且更能使一个观赏者失去观赏时的主客体之间的分离感觉,使观赏者产生幻觉,去和虚构物(佛像、菩萨像、鬼、神等等)进行对话。石窟雕刻的确是过去汉民族雕刻艺术中有过的新的雕刻艺术形成。石窟雕刻,要求圆雕与浮雕、浮雕与壁面之间有一种自然的联系、衔接、过渡越不露痕迹越好,用以适应它那非建筑性的蔓园的壁面空间,从感觉上产生虚幻的空间,而不是实实在在的硬壁(起码在龙门北魏早期的窟内布局中是这样注重的)。为适合这样的感觉要求,浮雕就不得不做得立体一些,不得不吸收一些圆雕的手法处理,向圆雕的形式的有所靠近(当然,圆雕也是顾及浮雕形成的)。具有一定起伏感的浮雕形式同圆雕一起构成了石窟雕刻的统一性和整体感,充满在圆雕周围的石壁上,把圆雕造成的强扩散开来,变得柔和,传至深远,增加了窟中的整体气氛。但是,具体雕刻浮雕时就必然要涉及到浮雕的风格问题。云岗石窟中浮雕风格所显露出的“洋味”与“繁琐”是不会被汉民族中的审美感觉所习惯、接受的。汉民族自古就惯于用线来塑造形象。惯于从造型中审视完美的线条以达到视觉的审美要求。所以,可以说“线”是汉民族审视形象的视觉依据,一条完整的造型线就是一个完整的造型形象;一条优美和造型线就是一个美的造型,其余的造型因素远没有“线”来得重要,几乎可以忽视。从汉民族的造型审美要示来说一个造型形象,如果不存在完整、明确、肯定的线,这个造型就被认为没有完成,更难以较为完美。因而在浮雕艺术中也必须尽可能地加强用线的手法,在这种前题下,云岗石窟中浮雕的用线就显得不够。比如,浮雕的轮廓线大多由起伏的光影造成而线的感觉不够强烈,底纹、面部的用线也多不清晰、舒展,比较含糊,这些都是与汉族审美不相协调之处。但是,云岗石窟中的浮雕风格也有其十分可取的长足之处,比如其源自石窟雕刻这一艺术形式,其艺术的感染力,构成石窟雕刻的整体性三都比线刻,减地平雕式的雕刻手法具有更协调的视觉效果,因此,尽管汉族的雕刻人具备身后的民族雕刻艺术技巧,但在处理石窟雕刻之一新的雕刻艺术形式时,也不得不吸收一些云岗浮雕艺术的表现技巧。如此这样,必然要改变以往的雕刻风格、雕刻手法,进行新的雕刻形式、风格的演化,最终产生新的雕刻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