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摘要 小说从民俗描写入手,挖掘客家风俗文化内涵,赋予其神秘而别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特色。使作品具有了厚重的民俗文化背景。本文从浓缩百年苦难中国历史,将个人命运的讲述融汇于历史的风云际会之中,从关注一个族群的命运入手,揭示客家人特有的精神气质,将个人命运的展示与民俗风情的融汇等方面来解读作品。
关键词 客家人 客家风俗 文化内涵 精神品质
客家人,是惟一没有用地域来命名的汉族民系。著名客家学学者罗香林首创了“民系”这个词。他认为一个庞大的民族会因为时代和环境的变迁,逐渐分化,形成微有不同的亚文化群体,也就是“民系”。汉族在中原主体之外,还有广府、潮汕、福佬等民系,而客家人,是唯一没有用地域来命名的汉族民系,因为他们“处处为客”、“四海为家”,客家的历史就是一部迁徙的历史。客家的先民本是中原士族,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背井离乡,走上了迁徙之路。历史上著名的迁徙事件,是西晋末年的“五胡乱华”安史之乱、宋元更迭、满族入主中原、康熙年间“湖广填四川”等。一批又一批汉人由中原南下,到赣南、到闽西,再到粤东,甚至扩散到海外。也有部分客家人停留在湖南、四川的一些山区,形成了今天客家人散居南方多个地区的状态。
民族或民系的认同有三个标准:血统、语言和文化认同。在长期的迁徙中,客家这个民系以其特有的方式,在血统、语言和文化认同上固守了客家文化传统。客家人有这样的俗语,“宁卖祖宗田,不卖祖宗言”,客家话也因此成为客家人相互认同的一个重要标志。客家人特别强调与中原汉文化的关系,他们重文,读书入仕是客家人追求功名的重要途经,他们重视与祖先的文化传承,在客家的门楣上通常都会悬挂祖宗传下来的堂号,堂号本为祠堂的名号,是某姓的标志,还在门上悬挂标明祖宗功业与祖居地名的堂联,表现了客家文化变化中坚守特色。最能反映这一特色的是客家民居的演变,最早的客家民居是方楼,沿袭魏晋时北方的庄园、坞堡的形式,与今天北方的四合院相似。从赣南到闽西,圆形的客家土楼变得多起来,以永定土楼为代表的圆楼,将整个家族聚集在一层层同心圆状的房子里,而到了粤东,特别是被称为“客都”的梅州地区,围龙屋成为主要形态。民居的变化,既表现了客家人迁徙的路径,也反映了历史和地理环境的变迁。
何葆国是生活在福建的乡土作家,也是客家人,自称为“马铺与土楼的证人”的他多年来专注于客家文化,《土楼》和《石壁苍茫》,是他近年来以客家人的生存为观照对象的力作,厚重的客家文化是何葆国创作的坚实土壤。《石壁苍茫》是当代小说中第一部以客家人生存状态为对象的小说。小说以大半生流落海外,年届九十才得以返回石壁祖地的巫永咸老人的遭遇为主线,为我们勾勒了经历千年流徙的客家人的生活状貌。年轻的时候,巫永咸为了躲避农会的追杀只身流亡,丢下刚刚出生的儿子、年老的父亲和刚生产的儿子,恋恋不舍地踏上了流亡之路。本以为是短暂的别离,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开始了一生的漂泊。等他再度回到家乡的时候,父亲的骨殖早以不知所终,当年出生的儿子,牵挂一生的妻子和心仪的女子也不知所终。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而唯一能慰藉他流寓一生是在晚年,终于在故乡的阳光下找到了归属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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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缩百年苦难中国历史,将个人命运的讲述融汇于历史的风云际会之中,把个人命运与百年中国的风云际会交织,将庞大的历史叙事与个人的命运遭际结合,从而获得了超越时代的人生典型意义。是这部作品一个重要特色。
处处为客处处家,是客家人永恒的宿命。“客家”的称谓里已经饱含了他们命定的渊薮。以客为家,以家为客,这是一个充满辛酸的字眼,他记录了客家人世世代代漂泊不定的辛酸。《石壁苍茫》里的石壁,就是全世界漂泊不定的客家人的祖地,他们从中原起身,踏上了漫漫的漂泊之路。这不是一个短暂的旅行,而是延续千年的漂泊之路。他们在石壁短暂地停留,然后再从这里走向远方,走向下一个漂泊地,走向他们永远的宿命。他们注定永远漂泊,但他们注定在漂泊途中有一个家,那就是石壁祖地。何葆国的小说,就是从这个漂泊途中的停留点,攫取了一段人生,我们从这个点向后回顾,是千年漂泊的艰辛。从这里向前展望,是未来漂泊的起点。
作为六十年代的当代作家,何葆国其实并没有在这样一个古老的历史叙事题材小说中回避百年中国的心酸史,人的命运总是随着历史风云的变幻而拨弄,对历史我们可以有多种解读的角度。何葆国的解读超越了单纯的社会意识形态的判断,从寻常人生的角度切入宏大的历史。日常性的民间生活解读复活了历史原貌,真实地表现了他对历史的独特认知。对写入史书的宁化禾口农会暴动这一事件,他的关注点是这一重大事件背后的活生生的人物心态。农会的革命暴动使永咸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革命的后果正因为杰心不甘心杰仪成为不幸的等郎妹,以及他落跑新娘永祺而变本加厉,让永咸注定一生漂泊。杰仪却是永咸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女子,他比谁都希望她过得幸福,为了她,巫永咸甚至不惜与自己的亲弟弟反目成仇。推动历史的偶然事件背后的是人无法回避的命运的拨弄。个人命运,也不得不遵从其阴差阳错的安排。小说中的永咸的妹妹永祺,不愿意象世世代代的客家女子一样,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胆与黄茂如在嫁给杰心的花轿上私奔,奔投理想美好的爱情。这个落跑的新娘最后却死在当初逃婚的杰心怀抱,她和茂如竟然因为生活琐事成为彻底的路人。茂如在生命的暮年,悔恨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深感对不起杰心和永咸。或许只有命运才能解释这种安排。
宏大的史诗构建,是当代作家最喜欢也是最不能忘怀的情结。何葆国的关注点却是宏大叙事下的个体命运。所谓革命的历史话题,是一个足以产生宏大构建的话题,然而,何葆国却回避了这一宏大构建,专注于滚滚革命洪流下的个体命运。《土楼》里,当革命的疾风暴雨过后,土楼的主人在重复着他们命运的轮回。革命者革掉了土楼旧主人的命,这本是一个非常神圣的事件,按照以往的叙事,该是塑造新人形象了,比如梁生宝之类。事实是,革命者所革掉的只是换了个土楼的主人,驱动他革命的动因是成为土楼的新主人,神圣的革命言说在这里成了反讽的能指,所以当被革命者自始至终保持灵魂的清高和高傲,这个所谓的革命者在精神上只能匍匐在其脚下。这让我们想起《白鹿原》里的黑娃的革命驱动力,看不惯白嘉轩挺得太直的腰板,革命让他打断了这个太直的腰板,黑娃最终却匍匐在其精神之下。那这意味着什么呢?何葆国用文学的方式解读了他眼中的历史,历史并不总是遵循设计者所设想的逻辑而进行,却会因循千古未变的人生命运的轨迹而发展。那么人物的命运发展是遵循什么样的轨迹而演进的呢?是否就是专属于生命本身的逻辑呢?从这个意义上去看何葆国笔下的巫永咸们,他们的或是因为命运,或是因为世态人生的阴差阳错而归宿于客家人千年不变的漂泊宿命,何葆国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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