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海德格尔说,必须回到西方哲学的开端(希腊精神),才能挽救西方世界衰颓的命运,找到承负现代性历史危难的力量。这给我们一种启示,探寻卡塔西斯作用真正的目的与意义,也必须要追溯到希腊精神,追溯悲剧诞生,在历史的深度和广度背景条件下探索。不管是朱光潜还是罗念生,他们对于卡塔西斯的释义只是从心理学和生理学的角度单独论证了卡塔西斯的释义,缺乏前后一致的连贯性,并且忽视了悲剧精神的起源即酒神日神因素的影响,这无疑是这两种学说乃至其他学说的重大缺憾。对于目前的许多观点,我们既不愿断言否定,又不敢轻易苟同,在博采众长兼取各家的基础上,笔者初步认为:希腊精神尤其是酒神日神精神,是主导卡塔西斯作用发生效力的最主要因素,在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的烛照下,希腊悲剧这种独具特色的艺术样式在迷狂背叛的背后散发着理性的光辉。
俄狄浦斯的命运以迷狂开始,以理性结束;观众的怜悯和恐惧之情同样也以迷狂开始,理性结束,卡塔西斯作用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虽然朱光潜和罗念生的观点总是遭到很多学者的诟病,但是细细究来,这两种观点并没有完全相互冲突的地方。诚如朱光潜先生所说:“要义在于通过音乐和艺术,使某种过分强烈的情绪得到宣泄而平静,恢复和保持心理的健康”。但我们要问的是:仅仅保持住心理的健康,卡塔西斯作用就到此结束了吗?卡塔西斯的作用就仅仅在于宣泄观众过于强烈的情感吗?毫无疑问,这样理解卡塔西斯似乎过于简单,缺乏延续。好在罗念生先生为我们做出了解答,我们不同意罗念生前半部分的解释,但是他所认为的“观众要随着剧情的起伏适度控制情感,这样,在日常生活再次遇见类似的事件,他们会因此变得富有理性,并且知道应该任何适度处理”是符合常规心理模式的,也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能常常遇见和感受到的。观众的心理在音乐和人物艺术魅力的作用下情感得到充分飞的释放和宣泄,内心完全沉浸在悲剧氛围之中一下子不能自拔,这个时候观众的大脑处于暂时的迷狂,他们不再仅仅认为自己是一个旁观者,他们的神经被舞台的表演所牵动,他把自己的命运和悲剧英雄的命运连在一起,他为他们的命运感到不公,他为他们的选择扼腕叹息,他为他们的奔走呼号凄然动容,当所有的这种情绪得到极点,就像火山爆发一样,一种特殊的快感随之相伴而生,它美妙到不可言说无法描绘,观众的心理得到了彻底的释放。说到底,这种强烈的情感释放与古希腊大酒神精神一脉相承,大酒神节上游行的女性疯狂热情无所顾忌,她们把自己的内心爆发出情感发挥的漓尽致,而观看悲剧的观众和酒神节上女性一样,他们的目的都是宣泄,区别只是在于只是形式的不同而已。得到宣泄之后的观众心理渐渐归于宁静和安详,然而卡塔西斯作用并没有结束,观众在接受了悲剧的洗礼之后心理结构逐渐成熟,他们对事件的判断在观看过悲剧之后富有经验,他们懂得如何适度处理出现在身边的类似事件,他们的精神在悲剧的陶冶下理性而高贵,由感性到理性,由狂野到平静。只有在这样一个完整的周期循环之下,卡塔西斯的作用才算真正的完成,所以,俄狄浦斯王在走向理性的同时,观众的心理也逐渐成熟,这绝非是一种偶然。在对舞台剧的施加影响的同时,大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也左右了观众的心理,使之与悲剧情节保持一致的变化。净化和适度是观众心理变化的两个阶段,从情感的爆发到渐渐稳定,不仅仅是心理的单一变化,也不仅仅是悲剧两种风格的交叉,更是酒神精神向日神精神过度的最好体现。他们以无所不在的存在,主导了希腊悲剧的方向,使之散发着迷人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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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罗念生﹒《罗念生全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2]亚里士多德﹒《诗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3]尼采﹒《悲剧的诞生》[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
[4]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5]荷尔德林﹒《荷尔德林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1] 陈炎:《 儒家、道家与日神、酒神》,《山东图书馆季刊》,2007年第2期。 [2] 尼采:《悲剧的诞生》,译林出版社,2007年12月第1版,第15页。 [3] 亚里士多德著,罗念生译:《诗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5月第1版,第30页。 [4] 亚里士多德著,罗念生译:《诗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5月第1版,第5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