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姥姥和二姨身边生活,二姨是小学老师,每天都把作业拿回家,批改到很晚,常常我睡醒一觉,看见二姨还在灯下,不慌不燥地批着。二姨总有写不完的教案,批不完的作业,可从来没听二姨抱怨过一句话。脑海中的二姨每天回来就是批作业写教案,只有到了周日才洗洗衣服,家务都是姥姥在做。
这样的记忆真是太深了,以至于现在一提起老师,脑海里就浮现出这种情景,并且还产生了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当老师就是要奉献的,根本就没有自己可支配的时间和业余生活。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诗句,原本描写相思之情,被人用来比喻教师的执着和奉献精神是合适的,很长时期很多人也都愿意用。
对社会上举办的各类培训班的讲课老师,或者自己花钱补课遇到的老师,根本就不会产生他们身上有无私奉献的精神的感觉,虽然他们也被称为老师。
自己成为学生进了大学后,对于老师的无私奉献精神有了进一步的理解。老师的无私奉献精神是要直接体现在他讲课的水平上、是关乎师德人品的。因为作为学生,你把时间精力金钱全部用在学校的学习生活上,要求增加知识、开阔视野、学到更多更好的东西,可是如果老师知识水品很低又不认真备课,上课只是敷衍行事,这样的老师根本就不配老师这个称号,就是垃圾,人渣。我就遇到过这样的渣子,有着切身的感受。上课尽在拖时间,在课堂上还抽烟,说一句话停下来喝口水,讲课时还哼哈的带口头语,语速又慢,半天等来一句话,刚要倾耳细听突然停下来,呷了一口水,外加两声咳嗽,一学期下来,厚厚的一本书只讲了两节课的内容,而这两节课的内容你还没听顺当呢,根本就什么都学不着。你想发火,还不能发火,发了没有用,改变不了什么,反倒会让人说学生闹事对老师不敬,引火烧身。你想去找领导申请换老师,换了好,不换呢,有的小鞋穿了。上这样的课简直在忍受酷刑、痛不欲生、沮丧至极。如果按鲁迅的说法,浪费别人的时间是图财害命,那这样的老师就是在犯罪!这样的老师没有人品,不讲职业道德,更没有师德,国家和纳税人的钱就养了这样的败类,虽然不多,可他像恶性肿瘤和癌症,长在教师队伍中,有一个都会谬种流传、害人不浅,让人深恶痛绝。
这样的人渣,让我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做这样的老师,除非不做,做就认真去做,尽自己最大能力去教学生,不能应付,混日子。
我还碰到一位女教授,她大学毕业在政府机关当了几天秘书,发现自己很不喜欢那份工作,就到学校教书了。她跟我说她的迷茫和痛苦,她说不知道该怎样教学生,自己的价值观已经让自己很不得志,面对社会现实,显得那样笨拙迂腐无能不通人情世故,她怕把学生教成自己的样子。你教学生要正直、善良、诚实,可是走出校门到社会上会不会碰壁,不教给学生这个吧又违背做教师的职业准则。她后来给自己开出的方子是学会圆融,学会老子的上善若水,我知道她做不到。但是她的这种教书育人的责任感和道德感让我敬佩,我也很能理解她的矛盾苦闷,可是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的这个矛盾自然地移植到了我的脑海里。一段时间后,听了一场报告,才解开了这个小疙瘩。报告人是一位中学语文老师,还是师范大学的兼职教授。他说,当老师的不用担心孩子到社会上摔跟头,年轻人适应能力强,摔过跟头他自己很快就能学会社会上的一套,所以,在学校和家庭里我们尽量给孩子一些正面的积极的纯净的教育,保持并保护好学校和家庭这两块净土。我完全认同了他的观点,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我遇到的这两位老师,无论是好是坏,自己是否喜欢,都给我以警示,做教师的是不可以不讲师德不讲奉献的。首要的是工作态度;其次要不放松学习,努力提高自己的科学知识文化水平和业务能力;还要不断校正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在某种程度上,老师的“三观”甚至比那点教学技巧和知识本身更重要。当一名好老师很不容易,是对人的良知和综合素养的称量和检验。从这个意义上说,一名好老师是无价的,是不可以用金钱等来计量的。
一直很佩服高亨先生早早就确立了自己读书、教书、写书的“三书”人生目标。检视一下自己:喜欢读书也只是一时兴起和三分钟的热度,教书根本没有想过,写书更是空中楼阁。经历了坎坷和磨难,体验了喜悦和哀伤,走过了漫漫长路,我要放弃所有的一切,没有方向就是我的方向。别人整天忙着应聘时,我还悠闲地逛着图书馆。当老师催我去应聘时,我很明确很坚定地说:“老师,我啥都不想干。”老师紧接着说:“那你就一点社会价值也没有?”老师的目光充满了责备。我虽然任性,可是老师的话象一记重锤敲打了我,敲中了我心灵深处或许一直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
去到内蒙古的乡下,看到乡下孩子物质条件的匮乏,和城市里的孩子简直没法比。小李家两个男孩,大的八岁,小的四岁,家里只有一间房,进到屋里就是锅台、炕、放衣服的柜和放水缸锅碗瓢盆的地方,屋里的空间有限,这么大的两个孩子都没上幼儿园、学前班,小李说这也很好了,原来在山沟里住着,房子还没这个好呢。同在蓝天下,差距竟如此大。小李家是村子里条件最次的,可是就算是条件好的家庭,孩子的教育也成问题。一些家长为了让孩子受到好的教育,搬进城里,进不了城的就只好在村里的小学,小学里的学生越来越少。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口号喊了几年了,社会也发展了,文明程度也提高了,可是农村依然还有很可怜的孩子。经济条件不好可以慢慢改变,最让人痛心的是精神文化、教育资源的匮乏。
爱因斯坦说:我完全不相信人类会有那种哲学意义上的自由。每个人的行为不仅受着外界的强制,而且要适应内在的必然。我就是这位伟大科学家的这段话的证明,受着外界和内在的双重束缚,最后我选择做老师、做一名小县城中学的老师,因为我早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理由:我是要奉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