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二十年的一线教师生涯给我留下太多的酸甜苦辣,但是印象最深的不是获得的各种荣耀,而是一个叫张峰的调皮孩子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虽已有五六年时间,回味起来却犹如刚刚发生,给我震撼,让我思考。
接手张峰这届学生纯属偶然。正常按循环制,我应该带七年级。但开学第一天,新来的校长把我叫去,说上届学生考得不错,根据其他领导教师反映,学校有意让我再带两个毕业班,不往下循环了。我当时就表示反对并讲了两个理由:一、我上就有人下,容易造成同事之间的矛盾。二、毕业班临时换“将”是教育教学之大忌。因为师生之间有一个很长的彼此适应的过程,毕业班更是拖不起。其实不愿意接这个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班级纪律太差。但是校长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没办法我只有硬着头皮上阵了。
按照往常经验,第一天我给学生们上了一节思品课。首先,我介绍了自己的性格特点和对他们地要求,包括上下课彼此问好、各种作业交送、课堂课后如何学习等等;接着我全面分析了毕业班面临的紧迫任务,给他们敲了一个警钟。也许是这次下马威起了一些效果,或是从学校的宣传中知道我不是凡角。接下来的几天里,课堂秩序井然,没有出现调皮捣蛋的。但是,二班有不少学生呈现“洗耳恭听”,不准备参与的状态。这样的情况不是我想要的,也不符合新课改理念。于是,我把同学们分成八个学习小组,要求他们合作探究,充分融入课堂,不能游离于课堂之外。这样一讲,效果奏现,学生们讨论得可热闹啦!但是再一细看,后面几位学生笑得太夸张,不像是讨论问题有所得后会意的笑容。在接下来的几堂课里,凡是合作交流环节,总是能听到肆无忌惮的谈笑声。看到那张张笑脸在我的冷酸的眼光中“凝结”,又趁我不注意时“开放”,我意识到碰到“硬茬子”了。通过在点名板上地对号搜索,我知道了他们地“大名”,其中就有张峰。课后,我找班主任了解情况,进到九年级组,一提到张峰,科任老师是“千夫所指”,怒呈其“罪状”。老师们甚至想出劝其回家的无奈办法。
知道了张峰等人的一些情况后,我准备冷处理与他们的关系。一天下午放学后,我瞅着他们几位在操场上转来转去,没有丝毫回家的意思。于是,我下楼直奔操场,我想造成与他们邂逅的状况。他们没有发现我,我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你们能坚持锻炼身体真不错!”几位这才发现我,支支吾吾就想走。我说:“我们聊聊吧!”从谈话中,我知道张峰小学成绩不错,还获过奖,但上初中以后,由于课程的门数增加、学习方法不当,渐渐失去了学习兴趣,成绩越来越差,几乎再也没有听到老师的表扬声,受到的只是老师的白眼和挖苦。我说:“你们几个不应该全怪老师,更不应该自暴自弃,而要振作起来,做出成绩,证明你们行,让老师和同学刮目相看。我和你们打个赌,如果你们能坚持一个月在课堂上不乱讲话,努力学习,我给你们发奖品。”“我不要奖品,我要奖状!”张峰说。他说这句话时眼中流露出羞涩的笑容。我当时无比激动,没想到,这样一个老师们都认为无可救药的学生,竟然有着这么强烈的荣誉感,这么想好,这么渴望一张奖状,他能教育好!我连连回答:“好,好,老师既给你们发奖品,又给你们发奖状,只要……”,我话还没有说完,几个孩子就抢着说:“老师,请相信我们吧!”我和他们一一拉了勾,并约定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让其他同学知道。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想给他们增加压力,希望他们依靠信念来完成自我约束,从一个月到一学期,直到一生。
一个星期过去,老师们感到奇怪了,互相打听上课时的课堂纪律情况。他们都认为出奇的好。约定的第二周周一,下午放学老师们走后,我把张峰等学生叫到办公室。我表扬了他们一周的良好表现,并拿出写好的奖状,展示给他们看,同时把其他老师对他们的表扬转述给他们,虽然老师们太吝惜这些表扬,没有亲口说给他们听,但他们仍然很兴奋。我说:“这段时间你们表现不错,已经得到老师同学的刮目相看,下一步要在学习上更加努力,给老师同学更大的惊喜,给自己更大的自信。到时候,我把奖品奖状隆重地颁发给你们。”
信任作为动力,信念可以创造奇迹。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愿意而且也能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不再游离在课堂之外,他们一天一天地进步。
一个月很快过去,到了揭示谜底的时候了。利用周一班会,我请了所有任课老师到九二班,并临时充当了主持人。我首先把我和张峰他们的约定公布于众,然后把张峰等请上讲台,请授课老师作为颁奖嘉宾,一一对应地把奖状、奖品发给他们,并用相机记录下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最后我激动地发表了讲话:“首先,感谢老师们来见证张峰、张潘……几位同学地进步,分享他们的喜悦。其次,我更要感谢张峰他们的坚强的意志,是他们的毅力和信念让他们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我相信凭着超乎常人的顽强毅力,他们在未来的学习甚至工作中,一定能做出优异的成绩。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我看到了张峰眼中的泪滴。后来我把老师们和张峰等同学的合影裱起来,挂在教室里,让它影响别人,监督自己。
张峰等几个同学顺利毕业后,又继续升入职业中专念书了。张峰上了汽车修理维护专业,毕业出去到公司上了两年班,后来自己开业当了小老板,还聘了人,生意越来越好,都开上私家车了。这不是成了才了吗!
我现在非常相信“没有坏的学生,只有坏的教育”这句话,当你不仅只想当“经师”,更想要当“人师”时,你就更加理解教育教学的新理念、新思想是多么得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