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我们看到，华国锋为首的党中央沿用由来已久的“凡是”思维，通过全盘肯定毛泽东，来维护毛泽东个人形象和高举毛泽东思想旗帜，虽然说比较符合“四人帮”粉碎后过渡性政治和社会秩序，人们希望不能有太大折腾、转弯不能过快的需要，但从思想方法上说，“两个凡是”太绝对化，全盘肯定毛泽东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自然地也就难以事实求实地对待毛泽东晚年的错误。1980年6月27日，邓小平同志说，“两个凡是”的观点就是想原封不动地把毛泽东同志晚年的错误思想坚持下去”。①

　　不过，值得指出的是，粉碎“四人帮”不久，华国锋面临既要揭批“四人帮”罪行，又要维持安定团结，而要其立即着手评价毛泽东，认清毛泽东晚年错误，很显然时机没到，换言之，华国锋要解决如何维护毛泽东个人形象和高举毛泽东思想旗帜这一政治难题，他本人是驾驭不了的，也难以胜任，只能沿袭“两个凡是”来解决。

　　一是时机不合适。叶选基指出，“反对毛主席的晚年错误，纠正毛主席晚年犯的错误，只不过那时都还不敢揭开这层面纱。1981年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才彻底否定了‘文化大革命’，指出毛泽东“在‘文化大革命’中犯了严重错误”。②于光远也指出，“在当时，大家生怕损害毛泽东的形象，也不敢反对高举毛泽东的旗帜的提法，只说到这样的程度：究竟是翻来覆去地重复毛主席的话是高举呢，还是实事求是地承认毛泽东也有某些缺点是高举?在三中全会开过一段时间之后，才在比较宽的范围内按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来衡量毛泽东的观点是正确和不正确了”。③

　　二是华国锋驾驭不了。华国锋为代表的党内少壮派如汪东兴、吴德、纪登奎等，他们大多是在文革中历练提拔出来的，是文革的既得利益者。从思想倾向看，他们是实用主义者，身上最大的特点是“唯毛是从”。并且，华国锋上台执政主要靠毛泽东的“钦定”以及握有毛泽东给华国锋的“你办事、我放心”、“照过去方针办”等手谕。因此，要解决如何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这样一个政治难题，涉及既要正视并纠正毛泽东晚年的错误,又要不因之而动摇人们对中国革命和建设道路的科学信念,维护毛泽东的历史地位和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作用，华国锋为代表的党内少壮派是难于驾驭的。谷牧对华国锋有过一段很中肯的评价:华国锋是一个好人,在粉碎四人帮上有很大功劳,他不整人,他民主,不做坏事,他的错误主要是“两个凡是”,毛泽东给他写两句话“你办事、我放心”、“照过去方针办”,他是不会突破的。他从一个县委书记、地委书记、省委书记上来，对全国情况了解不够，缺乏经济工作经验，从资历、能力、水平等方面看，让他担任总理和中央主席职务，是一种特殊背景下产生的情况。他当然不能和邓小平等人相比。④

　　三、“两个凡是”有没有阻止邓小平复出

　　目前，多数论者把“两个凡是”提出与直接反对邓小平复出联系起来，认为华国锋提出“两个凡是”的意图是要阻止、拖延邓的复出。如有的认为，华国锋提出和推行“两个凡是”方针的目的在当时的背景下，是直接阻扰人们要求邓小平出来工作和为天安门事件平反。⑤有的认为“两个凡是”直接的政治目的是阻止人们要求为邓小平恢复领导职务。⑥有的则把“两个凡是”的提出与反对“两个凡是”上升为权力斗争，认为是党内“凡是派”与“务实派”的权力之争，“他们提出‘两个凡是’，很明显，首先就是要阻止邓小平同志重新主持中央工作……这场‘两个凡是’斗争，首先是党中央领导集团内部争夺最高权力的斗争”。⑦

　　应该指出的是，邓小平同志是从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和方法论的角度来反对‘两个凡是’，并未把‘两个凡是’与其复出联系起来。1977年2月，邓小平同前来看望的王震谈话，对“两个凡是”的提法提出异议，认为这不是马克思主义，不是毛泽东思想。4月，邓对前来看望的汪东兴、李鑫明确表示，按照“两个凡是”说不通为他平反的问题，也说不通肯定1976年广大群众在天安门广场的活动合乎情理的事。5月，邓小平在同王震、邓力群谈话时指出，马克思、恩格斯没有说过“凡是”，列宁、斯大林没有说过“凡是”，毛泽东自己也没有说过“凡是”。这是个重要的理论问题，是个是否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问题。接着，他说，我出来工作的事定了，至于分工做什么，军队是要管的，我现在还考虑管科学、教育。①

　　确切地说，华国锋对邓小平复出并不反对。他认为，邓小平复出是牵一发动全身并影响大局的事，“批邓”是服从同“四人帮”作斗争这个大局的需要，也是继承毛泽东遗志的需要,但“批邓”不等于不让邓小平出来,需要时机成熟，需要瓜熟蒂落、水到渠成。1977年1月6日政治局会议上, 华国锋关于邓小平复出问题的讲话,应该说比较好地表明了华国锋的态度。他说,“关于邓小平的问题,在处理四人帮过程中反复考虑过,当时提出批邓反右是正确的。邓小平同志的问题是要解决的,实际上也在逐步解决,外电也看出了这个动向……邓小平不是一个人,是一层人,如果急着给邓翻案,会带来问题。因为材料之一(指《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反党集团罪行》材料之一)还没有发,问题没有澄清,坏人会乘机煽动,这样会被动的。如果急急忙忙提出要邓小平出来……这样人家会不会说是为邓小平翻案?是不是不继承毛主席的遗志?……如果打倒‘四人帮’就马上提出解决邓小平的问题会引起混乱……要服从同‘四人帮’斗争这个大局……邓小平同志出来工作的问题,应做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②

　　其实，对于华国锋的态度与主张，叶剑英是认可的。一方面，叶剑英支持邓重新出来。叶剑英在玉泉山九号楼向华、汪不止一次提出，要邓重新工作，华、汪均未反对。当时李鑫也在场。华、汪确也提出过需做“党内的转弯工作，水到渠成”。③另一方面，叶剑英也认为邓是要出来，但要晚一点。他的理由有两点:一是担心转弯转得太急，引起政治波动。“叶帅说，小平是要出来工作，不过要晚一点。车子转弯转得太急要翻车的。小平这个事是毛主席提的，政治局通过留党察看，以观后效的。现在一下子马上出来不行，要一个过程，不然真成了宫廷政变了”。二是要树立华国锋的威信。“叶帅说，小平晚一点出来，也可以显示华主席的能力。现在粉碎‘四人帮’很得人心，但是他在其他方面怎么样呢?还要让群众看一看。叶帅希望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帮助树立华国锋的威信。叶说，我不说别人，华国锋五十几岁，我们都快八十了，小平也七十多了，选择这个人不容易啊”。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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