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岁末年初,中国人会有一种期待:“感动中国”年度人物评选何时揭晓?颁奖典礼何时播出?这场典礼让中国人感动不已的,除了每一位年度人物可歌可泣的事迹和真诚朴实的话语,还有那一段段激动人心的颁奖辞诵读。时光流转,感动不变。历年来的颁奖辞为何具有如此强烈的感染力?年度人物自身感动了中国是颁奖辞打动人心的基础,而颁奖辞的语言魅力也不容忽视。
一、高度的概括性与鲜明的个性
颁奖辞要用简洁精练的语言介绍人物事迹,说明当选理由,自然离不开高度的概括性,而“感动中国”组委会的颁奖辞总是将高度的概括性与鲜明的个性相结合。例如2003年度人物巴金和2004年度人物袁隆平都享誉中外,他们的颁奖辞呈现出文学巨匠和“杂交水稻之父”的独特风采:
穿越一个世纪,见证沧桑百年,刻画历史巨变,一个生命竟如此厚重。他在字里行间燃烧的激情,点亮多少人灵魂的灯塔;他在人生中真诚地行走,叩响多少人心灵的大门。他贯穿于文字和生命中的热情、忧患、良知,将在文学史册中永远闪耀着璀璨的光辉。
他是一位真正的耕耘者。当他还是一个乡村教师的时候,已经具有颠覆世界权威的胆识;当他名满天下的时候,却仍然只是专注于田畴。淡薄名利,一介农夫,播撒智慧,收获富足。他毕生的梦想,就是让所有人远离饥饿。喜看稻菽千重浪,最是风流袁隆平!
2005年度人物洪战辉和2007年度人物李丽同样从年少时就身处逆境但自强不息,颁奖辞呈现出的两位强者形象也绝不雷同:
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对另一个更弱小的孩子担起了责任,就要撑起困境中的家庭,就要学会友善、勇敢和坚强,生活让他过早地开始收获,他由此从男孩开始变成了苦难打不倒的男子汉,在贫困中求学,在艰辛中自强,今天他看起来依然文弱,但是在精神上,他从来是强者。
残疾打不垮、贫困磨不坏、灾难撞不倒,坚强和她的生命一起成长。身体被命运抛弃,心灵却唱出强者的歌。五年时间,温暖八万个冰冷的心灵,接受、回报、延伸,她用轮椅为爱心画出最美的轨迹。
颁奖辞中像“五年时间,温暖八万个冰冷的心灵”这样用数字说话的地方很多,让我们充分感受数字带来的震撼。例如2006年度人物王百姓是位排爆专家,颁奖辞用“十年时间,15000颗炸弹,专门与危险打交道。”对他的事迹作出高度的概括;2007年度人物李剑英是位为保护群众生命财产牺牲的空军飞行员:“他有22年飞行生涯,可命运只给他16秒!”16秒的短暂和22年的漫长形成对比,就在这16秒的一瞬间里,“飞机无法转弯,他只能让自己的生命改变航向。”再如:
12秒91,他就实现了一次伟大的跨越,100年来的记录成了身后的历史,十重栏杆不再是东方人的障碍。(2004年度人物刘翔)
用一个人的长征传邮万里,用20年的跋涉飞雪传心。(2005年度人物王顺友)
谁能让全世界1/5的心灵随着他们的节奏跳动五天五夜?(2005年度人物费俊龙、聂海胜)
她用30年的热心,去温暖世道。(2006年度人物林秀贞)
150项革新,给国家带来8000万效益,这就是一个蓝领工人的成就。(2006年度人物孔祥瑞)
19年的清贫、坚守和操劳,沉淀为精神的沃土,让希望发芽。(2008年度人物李桂林、陆建芬)
34年的光阴,青丝转成白发,不变的是真情。(2008年度人物韩惠民)
尤其体现颁奖辞个性化的则是在人物姓名上做文章,例如“王百姓时时命悬一线,老百姓才能天天平安。”说的就是上文提到的排爆专家王百姓。2007年度人物罗映珍历经几百个日日夜夜,用爱心唤醒沉睡的英雄,她的颁奖辞写道:“甜蜜不是爱情的标尺,艰难才能映照爱情的珍贵。”再如:
名叫牛玉儒,人像孺子牛。(2004年度人物牛玉儒)
一个朴素女子为我们呈现华丽的奇迹。(2005年度人物邰丽华)
用33年辛劳,延展爱心,信守承诺。(2007年度人物谢延信)
这样一来,颁奖辞与人物便融为一体,永久地留存在人们的记忆里。
二、浓郁的抒情性与深刻的哲理性
没有感情的语言是无法感动他人的,浓郁的抒情性是颁奖词“感动中国”的重要原因。例如2007年度人物孟祥斌是位为救落水者牺牲的年轻军人,他的颁奖辞中写道:“风萧萧,江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这里化用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千古名句,给人强烈的悲壮感。再如:
路的尽头还有路,山的那边还是山,近邻尚得百里远,世上最亲邮递员。(2005年度人物王顺友)
学问铸成大地的风景,他把心汇入传统,把心留在东方。(2006年度人物季羡林)
山崩地裂之时,绿色的迷彩撑起了生命的希望,他竖起了旗帜,自己却悄然倒下,在那灾难的黑色背景下,他26岁的青春,是最亮的那束光。(2008年度人物武文斌)
“感动中国”颁奖辞还具有深刻的哲理性,例如对2006年度人物林秀贞“用30载爱心,让一村之中老有所终、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一行为的评价:“富人做这等事是慈善,穷人做这等事是圣贤;官员做这等事是本份,农民做这等事是伟人。”它不仅说明了年度人物当选的理由,更给所有中国人以启迪。再如:
无论在哪个年代,坚守承诺始终是支撑人性的基石。对人如此,对一个民族更是如此。(2005年度人物陈健)
甜蜜不是爱情的标尺,艰难才能映照爱情的珍贵。(2007年度人物罗映珍)
别去问值还是不值,生命的价值从来不是用交换体现。(2007年度人物孟祥斌)
从整体上看,浓郁的抒情性与深刻的哲理性总是在颁奖辞中相互结合,例如2005年度人物邰丽华是舞蹈《千手观音》的领舞,她的颁奖辞是:
从不幸的谷底到艺术的巅峰,也许你的生命本身就是一次绝美的舞蹈。于无声处展现生命的蓬勃,在手臂间勾勒人性的高洁。一个朴素女子为我们呈现华丽的奇迹,心灵的震撼不需要语言,你在我们眼中是最美。
语言中的情感感动人心,语言中的哲理唤醒理性。于是,情理交融的语言便能“感动中国”。
三、诗化的节奏韵律
“感动中国”颁奖辞有着诗一般的语言。例如2006年度人物青岛爱心群体微尘的颁奖辞:“微尘有心,微尘有情,尘埃落定,大爱无声。”句式整齐而且押韵,加之情理交融,自然能够打动人心。
押韵是诗歌的基本形式特征,颁奖辞中押韵的句子还有不少:
近邻尚得百里远,世上最亲邮递员。(2005年度人物王顺友)
王百姓时时命悬一线,老百姓才能天天平安。(2006年度人物王百姓)
当命运的暴风雨袭来时,他横竖不说一句话,生活的重担压在肩膀上,他的头却从没有低下!(2007年度人物谢延信)
为了学生,甘为骆驼。与人有益,牛马也做。(2007年度人物钟期荣、胡鸿烈)
风萧萧,江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2007年度人物孟祥斌)
不是归途,是千里奔波,雪中送炭;不是邻里,是素不相识,出手相援。(2008年度人物唐山十三农民兄弟)
千钧一发时,他振聋发聩,当机立断;四面危机时,他忍住悲伤,力挽狂澜!(2008年度人物经大忠)
圣火激荡,情感喷放。(2008年度人物张艺谋奥运团队)
诗歌语言还有句式上的讲究,而颁奖辞中上述押韵的句子也都讲究句式的整齐,不押韵的句子也有同样的追求,以2008年度人物颁奖辞为例:
在最崎岖的山路上点燃知识的火把,在最寂寞的悬崖边拉起孩子们求学的小手。(李桂林、陆建芬)
用希望扩展希望,用生命激活生命。(李隆)
有比爱情更坚固的情感,有比婚姻更宏伟的殿堂。(韩惠民)
她以柔弱之躯挡住残暴,她用美丽的微笑传递力量。(金晶)
对仗的运用则最能体现句式工整这一诗歌语言特色,上文提到的邰丽华颁奖辞中“于无声处展现生命的蓬勃,在手臂间勾勒人性的高洁。”就是工整的对仗。颁奖辞运用对仗时还特别注意声调上的平仄相间,例如:
金牌唤回曾经的光荣,胜利开启崭新的梦想!(2004年度人物中国女排)
三万里回国路,二十年砺剑心。(2005年度人物黄伯云)
铸就长缨锐旅,锻造导弹雄师。(2005年度人物杨业功)
聚散有道,义利兼能。(2006年度人物霍英东)
五年归国路,十年两弹成。(2007年度人物钱学森)
由于颁奖辞首先是在颁奖典礼上由主持人诵读的,它直接诉诸人们的听觉,这种诗一般的节奏韵律使听众在推敲字句、深入理解之前就已被颁奖辞的音韵美所打动。
四、多样化的修辞技巧
颁奖辞具有诗一般的语言自然也离不开多种修辞技巧的运用。作为汉语表达中最常见的修辞方式之一,比喻手法在“感动中国”颁奖辞中经常出现。以2007年度人物国家科学技术大奖获得者闵恩泽的颁奖辞为例:
在国家需要的时候,他站出来!燃烧自己,照亮能源产业。把创新当成快乐,让混沌变得清澈,他为中国制造了催化剂。点石成金,引领变化,永不失活,他就是中国科学的催化剂!
“点石成金,引领变化,永不失活”是催化剂的特性,也是闵恩泽这位中国催化剂制造者奋斗人生的真实写照。再如:
她不是迁徙的候鸟,她是照亮苗乡的月亮。(2005年度人物李春燕)
他就像一小截被命运丢弃的蜡烛。善良的人点亮他,他就欢快地燃烧起来。藏起眼泪,还给人们光明和希望。(2006年度人物黄舸)
他就像是一匹老马,没有驰骋千里,却一步一步地到达了善良的峰顶。(2007年度人物谢延信)
鹰失去了同伴,但山的呼唤让她飞得更高。她,是高山上绽放的雪莲。(2008年度人物吉吉)
排比也是颁奖辞中常用的修辞手法,排比句式往往将概括人物事迹和评价人物品质结合起来,使叙述、议论和抒情融为一体。例如:
她用柔弱的肩头担负起历史的使命,她用正义的利剑戳穿弥天的谎言,她用坚毅和执著还原历史的真相。(2002年度人物侵华日军细菌战中国受害者诉讼原告团团长王选)
以自己的创新与开拓树立了来自东方的产品品牌;以自己的智慧和魄力打造出与时俱进的企业文化;以自己的胆识和勇气缔造着融入世界的品牌传奇。(2002年度人物海尔集团首席执行官张瑞敏)
成就这光彩人生的,是他训练中的坚韧执着,飞天时的从容镇定,成功后的理智平和。(2003年度人物杨利伟)
从繁华的城市,他走进大山深处,用一个刚刚毕业大学生稚嫩的肩膀,扛住了倾颓的教室,扛住了贫穷和孤独,扛起了本来不属于他的责任。(2004年度人物徐本禹)
“感动中国”年度人物是平凡而又伟大的,对比手法的运用能够充分揭示出他们高尚的人格和高贵的品质。例如:
为了达成和平,他游刃于战火之间;为了挽救生命,他斡旋在死亡边缘。(2004年度人物孙必干)
一间四壁透风的竹楼,成了天下最温暖的医院;一副瘦弱的肩膀,担负起十里八乡的健康。(2005年度人物李春燕)
王百姓时时命悬一线,老百姓才能天天平安。(2006年度人物王百姓)
他自认渺小,却塑造了伟大。(2006年度人物青岛爱心群体微尘)
在他心里,国为重,家为轻,科学最重,名利最轻。(2007年度人物钱学森)
他在冰冷的河水中睡去,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启示。(2007年度人物孟祥斌)
不同的修辞技巧常常在“感动中国”颁奖辞中融为一体,从而具有更强烈的语言表达效果和打动人心的感染力。例如:
在毒贩子面前,他吓不怕,买不动、难不倒。而毒贩子在他手下,过不去、藏不住,逃不掉。(2004年度人物明正彬)
战时敢舍身,平时能忘我,从逆境中挣扎启程,在顺境中保持清醒,沙场带兵敢称无愧无悔,把守国门能说有骨有节。(2006年度人物独臂英雄丁晓兵)
前一例是对比、排比两种修辞手法的结合,后一例则是对仗、排比和对比三结合。再如:
她是中原大地上的又一个女英雄。扫恶打黑,除暴安良,她铁面无私;嘘寒问暖,扶危济困,她柔肠百转。十里长街,白花胜雪,挽幛如云,那是流动在百姓心中的丰碑!……(2004年度人物任长霞)
读了这段话,就算你对人物事迹一无所知,也会对她肃然起敬。在这段话中,“那是流动在百姓心中的丰碑”运用了比喻,对恶势力“铁面无私”与对人民“柔肠百转”形成鲜明的对比,“白花胜雪,挽幛如云”则是极为工整的对仗,“扫恶打黑,除暴安良”、“嘘寒问暖,扶危济困”也很讲求句式和平仄的运用。
综上所述,高度的概括性与鲜明的个性相结合、浓郁的抒情性与深刻的哲理性相结合、诗化的节奏韵律与多样化的修辞技巧相结合,使历年来的“感动中国”颁奖辞拥有了巨大的语言魅力。而感动是会继续向后流传的,语言的魅力也是永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