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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的“村落”:乡村青年的城市体验与城市适应 ——以一个乡村青年QQ群为例

【关键字】虚拟村落 乡村青年 城市适应

【出   处】 2018年 1期

【收   录】中文学术期刊网

【作   者】王佳鹏

【单   位】

【摘   要】  摘要:作为“后发外生型”的现代化国家,中国兼具现代和后现代的种种特征。农村社会学主要关注进程务工的农民,只注意到了现代化的特征;信息或网络社会学主要关注


  摘要:作为“后发外生型”的现代化国家,中国兼具现代和后现代的种种特征。农村社会学主要关注进程务工的农民,只注意到了现代化的特征;信息或网络社会学主要关注城市人的网络交往,只注意到了信息化的特征;在对象上都忽视了从农村流入到城市的青年大学生及已就业的大学生。本文从现代化和信息化结合的角度,用卡斯特的理论对以一个乡村青年QQ群的研究,表明了一种虚拟的“村落”的存在,而其功能就在于给予流入城市的青年以生活、心理及思想上的认同,这是有文化的乡村青年适应城市的新方式。

  关键词:虚拟村落 乡村青年 城市适应

  “突然地未加防卫地面对全球化的风暴,人们不知所措,他们只能紧靠在一起;而他们过去所拥有的,他们过去的作为,变成了他们的认同。”

  -----卡斯特《认同的力量》

  作为“后发外生型”的现代化国家,现在的中国不仅正经历着西方过去所经历过的工业化、城市化历程,而且也面临着西方正在经历的信息化、全球化进程,因此可以说,当代中国兼具现代社会和后现代社会(或者工业社会与后工业社会)的种种特征。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很多学者像孟德拉斯在《农民的终结》一书中对法国的预言一样,认为中国的农民也正在终结或即将终结;而研究“城中村”的学者则进一步指出,不仅农民在终结,而且包括“城中村”在内的村落也正在终结。但是,村落真的终结了吗?村落传统就没有一点继续存在的希望吗?

  本研究将以一个来自山西农村的大学生老乡QQ群为例,揭示一种虚拟“村落”的存在,以及其形成过程和功能后果;并在此基础上,从信息社会理论的视角,深入探讨传统村落的终结与虚拟“村落”的关系问题。其中的根问问题是乡村人如何在“城市社会”中安身立命,一方面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侵入与接替”过程中(张鸿雁,2001:484),他们主动或被动地入住城市,但内心深处依然保持着曾经的乡土情怀;另一方面,他们还尚未在作为工业社会中心的城市中站稳脚跟,却又不得不对信息化和全球化这样的后现代浪潮做出回应或适应。

  一、文献综述与理论视角

  关于农村、“城中村”和城市化的研究,一直是社会科学研究的热点和焦点。三农研究本身甚至已成为一个广阔的研究领域,其中的核心议题主要包括农村的人口流动、计划生育、征地补偿、农业市场化及农民组织化等;“城中村”研究主要关心农民工的求职途径、社会支持网、城市适应等;还有学者从宏观上分析我国的二元结构及城市化模式。尽管这些研究无论在学术领域还是政策实践上,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是却很少有学者关注信息社会(或网络社会)与世界社会(或全球社会)对农民或农村人的影响,尤其是乡村人如何同时在工业化、城市化和信息化、全球化两种不同的社会转型中安身立命。

  而以虚拟网络为研究对象的网络社会学也忽视了城市中的乡村人的存在。似乎给人这样一种印象:三农研究的潜在目标是实现现代化和工业化(即农村变为城市、农民成为市民、传统农业变为现代农业),却不管乡村人进入城市后如何应对信息化和全球化;而网络研究则是关注(城市)人在信息社会和世界社会中的行为,却不关注那些未被彻底城市化的乡村人的网络行为。

  “洞见或透识隐藏于深处的棘手问题是艰难的……,必须把它‘连根拔起’,使它彻底地暴露出来;这就要求我们以一种新的方式来思考”,“一旦新的思维方式得以确立,旧的问题就会消失”(皮埃尔·布迪厄,2004:1)。可见,一种思维方式或理论视角对于我们观察和思考社会的重要意义,所幸的是总有一些学者站在前沿引领学术潮流,为我们提供了现成的理论视角可供借用。本文主要以卡斯特尔的信息社会理论为视角,同时也要保持一定的认识论警醒。卡斯特尔指出,这个千年之交出现了一个新的世界,我们正在经历着一个新的时代,即信息社会,而网络是信息社会的关键特。信息社会的重要后果之一就是时间和空间的性质的转变,具体包括“流动空间”和“无时间之时间”两个方面:“流动空间,是指在没有邻近性的情况下,让社会实践同时进行,或者把再看同一时间里并存的实践聚拢起来的技术和组织上的可能性”(成伯清,2006:117);“无时间之时间”指信息社会中的各种现象“指向立即的瞬间,或者在序列中引入随即的不连续性” (卡斯特,2001:564),这二者都是现代社会的频繁流动和网络技术相结合而导致的后果。最后,在时间上的传统、现代和后现代(此处的后现代主要时间意义,相当于当代)之分就变为“无时间之时间”;而在空间上的地方、国家与全球就被“流动空间”所取代。

  卡斯特尔的理论有助于我们理解处于不断流动中的乡村人在信息社会(城市则是信息社会的核心)中的处境:他们曾在乡村生活并具有一定的乡土本色,他们通过某种方式从乡村流入到了城市上学或工作,他们在信息化的网络上相遇、相识和相交,这个使他们相遇、相识和相交的网络正是笔者后文提出并会详细阐述的虚拟的“村落”。该网络一方面是作为交流媒介的Internet,具体有BBS、QQ群等不同形式;另一方面更指在Internet网上形成的关系网络。它是一种特殊的“虚拟社区”,是具有乡土特征的,但却与传统的村落不同,更与城市不同,它是传统的村落、现代化的城市、信息化的网络三者“杂交”的产物,具体地它最终沉淀在住在城市中的乡村人身上。本文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以从乡村进入城市上学或工作的乡村人为研究对象,以他们建立的QQ群为载体,来回答乡村人在当代城市社会中的安身立命问题。

  二、研究方法与研究对象

  本文的研究对象是一个乡村青年建立的QQ群,该群于2005年以南京某大学BBS山西版为基础而建立。本文主要采用访谈法收集资料,首先在群里认识了两个老乡同学(一男一女),而后由让这两位同学作为“向导”为笔者介绍其他人,共访谈8人。其中,有两人已在外地工作,是通过QQ聊天收集资料的。另外,由于笔者也是山西人和该群的参与者,所以在分析中也会以自身体验作为辅助资料。访谈对象的基本资料如下表: 个案编号 代码 性别 年龄 现状 1 AT 男 24 某大学硕士在读 2 FY 男 25 某大学硕士在读 3 DJ 女 27 某大学本硕,在上海工作,Q聊 4 RA 女 26 某大学本硕,北京读博,Q聊 5 LF 男 21 某大学本科在读 6 TS 男 23 某大学硕士在读 7 YC 女 24 某大学硕士在读 8 LJ 男 24 非大学生,在南京工作 (注:个案编号以访谈时间顺利编排,访谈对象的代码为该人的真实名字或网名的缩写,其中个案1和个案3即是笔者首先认识的作为“向导”的同学。)

  三、“村落”的形成、活动及其功能

  (一)、网群的建立与成员的加入

  该群于2005年由DE网友该大学BBS山西版基础上建立并在版内置顶公布,之后常到该版的同学和网友纷纷加入,目前已有将近150人。这些参与者中多数都是在南大或南京的山西人,并且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人。

  成员们加入该群的方式主要有三种:第一、自己常到山西版,主动加入该群,如个案1、个案3和个案4。加入时,他们都是南大学生并为山西人,自从上大学后就背井离乡,一年只有暑假和寒假两次回家的机会,非常怀念家乡熟悉的人和事,所以一看到该群后就加入了。正如个案1所言:“上大学后我经常上小百合,最常看的两个版就是系版和我们的山西版,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看帖,后来也偶尔发帖。一看到置顶公布的那个QQ群后,我就加入了。因为在版里发帖回帖不如在群内发言来得及时,而且在群内讨论更亲切、也更热烈一谢。我们经常谈的除了学校的事,就是家里的事,我们都最熟悉这些。”第二、自己之前很少到山西版或不是南大学生,后来经同学或朋友介绍后加入的,如个案2、个案5和个案8。个案2是个案1介绍加入的,他说:“我之前很少上网,我们班也有一个山西老乡,有次去他宿舍看到他正在群里聊天,他也让我加入,我就加入了。我朋友不是很多,其中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就是在这个群里认识的,我们的家就在一个县城,坐公交车就可以到。”而个案8尽管不是南大的学生,但是他大学毕业后到南京工作,并且与个案1是高中同学,所以他也加入了该群。他说:“我在上海上大学的,毕业后在南京工作。因为跟AT(个案1)是高中同学,他在南京上学,而我在南京也没甚么认识的人,公司里的同事除了工作又没什么好谈的,所以跟他就经常来往了。他让我怕有上小百合看看,我就常去‘灌水’,后来就加了这个群。”第三、有些同学虽然是南大学生,但是他们却很少到山西版,而是因为有事需要老乡帮忙时才加入该群的,如个案6和个案7。个案6是为了买车票而加入的,他说:“寒假放假了,我买票迟了没买到(火车)票,就想到老乡版找个老乡问问有转票的没,然后就看到那个QQQ群,就直接加入到群里问了”。个案7是为了找个老乡帮忙带从家带东西而加入的,她说:“我衣服比较多,家里有学校也有。前年寒假有点事就早来学校了,可是到学校了才发现有些衣服没带。就加入了这个群,问问有没有老乡还在家里,让他来的时候顺便帮我把衣服带过来。”

  在上述三种方式中,前两种本身就是为了老乡之间的交流或对家乡的怀念而加入的;而第三种方式则是因为有点功利的目的而加入的,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对老乡和家乡的认同。换句话说,他们找老乡帮忙本身也是出于对老乡的信任和对“老乡帮老乡”的坚定信念。如个案7所说:“实在找不到老乡帮忙,就只有邮寄过来了吧,只是需要花点钱。没想过找个不认识的,他愿意给带,我还怕他给带丢了呢,最好还是在在南大上学的老乡,又安全又方便。”

  (二)、“村落”的形成:在线聊天

  网群的建立和成员的加入本身并不构成一个交往的群体,而只是具备了成为一个交往群体的可能性而已。而使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的则是成员之间的熟悉性及其家乡之间的邻近性。刚加入群后,成员们常在“大厅”“群聊”,并开始初步了解其他成员;随后,会对同一个市、县、镇的成员特别关注,并会“私聊”。

  刚开始的“群聊”主要是在大厅发一些有趣的图片和言论,然后有兴趣的则会发言。

  “刚加入的时候,非常冷清,然后我们就常发一些搞笑的图片,总是会激起一些人起哄。有时大家也经常在群里开玩笑,互相取笑。”(个案3访谈资料)当然也会有人很少发言,如个案8因为不是南大学生而开始只是看看:“我一开始不认识里面的人所以说的话少,主要就是看看别人的聊天记录,偶尔才说两句。”尽管有个别人发言少,但开始的这种“群聊”却起到一种调解气氛的作用,也让群里的成员在玩笑中开始认识其他人。在“群聊”中也可以直接了解到一些人的信息,但认识他人的主要途径却是“私聊”,即两个人之间没有第三方的聊天。一般是在QQ基本资料和“群聊”中了解到对方跟自己家乡很近或在一个学院等熟悉的信息时,才会发起“私聊”。如个案4与个案3相识就是因为她看到个案3是和自己一个学院且家乡也很近时,自己主动发出私聊的,她说:“在群里大家随便讲学什么专业的时候,我看到她跟我是一个院的,再看她Q的基本资料还是一个市的,于是就私聊了,然后我们发现有很多共同点,现在还成了‘死党’,回家、来学校都是一起的。”也有人是了解到对方是美女或帅哥后,别有企图地跟对方私聊的,在我们的访谈对象中,个案5讲到他在群里常跟一个异性老乡私聊,但只是朋友而已。他说“本来别有企图的,但现在打消了,虽然一个省的,但其实相距还是比较远的,在学校都是偶尔会见到,到家也很少去找她,现在只是朋友啦。”

  时间长了,通过“群聊”的初步了解和“私聊的”深入了解,同一个市、县或镇的成员会彼此熟悉,而逐渐形成一个“小圈子”。正是通过网络上的这种虚拟交往,这些家乡较近的人开始相遇、相识,具体到笔者所访谈的8位对象中,他们都是山西省C市人,其中有5位家在农村,一位在市里,两位在镇里。男生形成以个案1为中心的圈子,而女生则形成了以个案3为中心的圈子,因为家乡在一个市,他们无论男女都很熟悉。如个案5所说:“起初,我们每个人只认识群里的几个人,但是都有一些交叉的,慢慢就相互认识了。虽然知道对方,但却没见面,只有个别的可以看到他照片。至于熟悉是后来的事情了”另外,这里的所谓以某人为中心是相对的、非正式的,他们本身是一个比较松散的圈子。通过网上的聊天,他们开始形成一个潜在的关系网络,而这个关系网络我们可以称之为虚拟的“村落”。QQ群本身只是提供了一个媒介和空间,只有当成员们彼此频繁的互动和交往后,在群内的同一个市、县的之前不认识的成员在群内开始认识、交往,形成一个以传统乡土关系为基础的“圈子”或关系网络,即虚拟的“村落”。在最后的总结部分,我们会尽量给出虚拟“村落”的详细定义。

  (三)、“村落”中的活动:线下交往

  虽然已经形成一个潜在的关系网,但是他们之间还很不熟悉,有些人甚至对不上号,只知道名字而没见过长相。线下活动是让他们从相遇变为相识,甚至相知。线下活动可分为有组织的正式活动和没有组织的非正式活动,前者次数很少,主要有一年或一学期一次的“版聚”。因为这个QQ群是以小百合山西版为基础成立的,版内成员多数也是加入此群的,且之前几乎都不认识,因此可把“版聚”也作为此群的活动。非正式活动,主要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群内成员通过“私聊”联系,而后在线下所共同参与的活动。这样的活动比较具体也很多,主要有一起买票、乘车回家或返校、聚餐、出游等。

  版聚次数很少,我访谈的8位对象中,只有个案3参加过版聚。她说:“我当时就是觉得很有意思,可以见到很多老乡,然后就去了,后来也认识了不少,但见得不多,不是很熟。不像我们一个市的这几个人,因为要经常一起回家或吃饭,所以一周不见就觉得不对劲。”相对而言,各种非正式的活动却很频繁,因为只有2个人或2个以上的人同意就可以做。比如买票,只要一个人决定了哪天去买票,然后再约其他几位,有时也帮去不了的人买票。如个案1,他经常自己买票也帮其他老乡买票,“很少在学校订票,麻烦还订不到,一般自己提前到车站或代销点买。因为坐过几次汽车,都很那司机熟了,要了他号码,回家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说一下,但后到时去汽车站外的一个路口等就可以了。有些同学要回家时也找我帮他联系那司机。”如果说买票主要体现了老乡之间的互帮互助的话,那么一起乘车、聚餐、出游等则更具互动性,更可以加深彼此的了解。正像个案4所说:“我们回家或回学校的时候一般都是一起的,在车上有个说话的,打打牌什么的;还有就是比如去厕所时有人帮忙照看下东西。这样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大家说说笑笑就过去了。我自己也一个人坐车回家过,感觉很不好,还是尽量跟大家一起回一起来的。”此外,在他们的活动中也有时可以看到家乡的影子,比如聚餐喜欢到“山西人家”(饭店名);在家时,也一起到家乡的景点游玩。如个案7所描述的:“‘山西人家’几乎成为我们聚会的固定地点了,经常到那里吃饭。有时两三个人也去,可以去吃面,不点菜也可以的。南京几家山西人家,我们几个几乎都吃过了。”在小百合BBS山西版上也可以看到有网友专门整理的南京几个山西人家的地址、电话及对每一家店的评价。还可以看到有网友在版内询问在南京哪里可以买到山西陈醋。吃面、吃醋都是山西人在饮食上的典型特征,他们尽管已经生活在南京但还是保留着这种习惯,不仅仅是饮食习惯更深的“心灵的习性”。也许因为已经工作的原因,个案8的体会则比较深刻:“我们是因为家挨着才走到一起的,不仅是这样可以在南京互相照应,而且我们在一起觉得很高兴。可能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吧,虽然性格不是很相同,但是可以玩到一起。在工作中也接触不少人,但是只是匆匆而过,总是玩不到一起。温州人为什么经商厉害呢,他们在外面很团结啊,我觉得我们也应该那样。我现在在南京有一些朋友,回家还有一些,几乎都是家里的。”所谓的“能玩到一起”,我想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传统,从而也就造就了类似的心理习惯。

  (四)、“村落”的功能

  在上面我们看到,QQ群作为一个载体和媒介,他们通过在其中的在线交流和线下活动,基本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关系紧密的生活圈子。下面我们需要总结一下这个生活圈子的基本功能:

  (1)互帮互助的渠道

  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已经看出有些成员的加入本身就是需要找人帮忙,如买票、带东西。而且在他们的线下活动也具有互助的性质,如一起回家照看东西。由此可以看出,无论从最初的加入动机,还是从后面的活动来看,该虚拟“村落”的基本功能之一是可以提供直接的互帮互助。

  (2)心理与思想交流的桥梁

  该虚拟“村落”形成的一种重要方式就是聊天,无论在网上的“群聊”与“私聊”,还是线下的各种活动中的交流,都加深了互相之间的认识与熟悉程度。而且随着交往的频繁和熟悉程度的加深,聊天的内容也从最初的基本资料的了解逐渐变为心理与思想的交流,如很多学业、就业和情感上的问题。个案3和个案4成为“死党”后,她们之间无所不谈,个案4说:“我们一直都很好,在学校的时候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说,她找工作时有好几个offer,还是我建议她去上海的,可惜我现在在北京了,不过我们还是经常电话或QQ聊的。”

  (3)乡土文化与身份认同的空间

  他们成为一个关系网的基础在于家乡的邻近性(同在一个市),及在城市的邻近性(同在南京,多数为南大学生)。因此,在与他们的访谈中,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的是对家乡的怀念,对城市中的乡村人这一身份的认同。共同的乡土文化使他们走到了一起,他们之间的交往又进一步加深了对乡土文化和特殊身份的认同。

  能够突出变现这一“城市中的乡村人”这一身份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他们的城市体验。城市是他们的学习、工作场所,但家却还在别处;与城市人相比,他们总有一种异乡的感觉。如个案8所说:“也没什么歧视的问题,但总觉得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的地方,还是喜欢跟他们在一起”。这种异乡的体验又进一步加深了他们对乡土文化和特殊身份的认同

  四、虚拟的“村落”与城市中的乡村人

  最后,我们需要回到我们在引言所提出的问题,即乡村人如何在“城市社会”中安身立命;也需要回到我们所借鉴的理论视角,即信息社会的“流动空间”与“无时间之时间”。通过结合上述关于虚拟“村落”的形成过程和功能后果的分析,从信息社会理论的视角,来回答我们所提出的问题。

  前面已经指出我国正同时经历着工业化、城市化和信息化、全球化的两种社会转型,而“城市中的乡村人”却成为传统、现代、后现代与地方、国家、全球的矛盾的交织体,在这样复杂和矛盾的社会处境中,他们如何安身立命呢?因为传统、现代、后现代与地方、国家、全球本身在概念上就是对立的,因此在这个视角下也很难找到我们的问题的答案。但是当我们转换一个视角,站在信息社会理论思考的时候,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在信息社会中,在流动性和网络的推动下,“流动空间”取代了地方、国家和全球的区分;“无时间之时间”取代了传统、现代与后现代的区分。而我们所谓的虚拟的“村落”正是一种“流动空间”,没有具体的作为地点的空间,虽然他们已经离开了乡村,虽然没有再模拟一个“城中村”,但是却在虚拟的网络上形成了一个新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中,可以即时发言,可以群聊、私聊,即使当时不在线但上线后依然可以看到交流记录,即在这个空间中所有的交流和活动是随时的、即时的、瞬时的。作为“流动空间”的虚拟的“村落”正是“城市中的乡村人”安身立命的立足点。

  如果说这样的分析稍显抽象和空洞的话,那么结合虚拟“村落”的形成过程和功能,则可以更为具体地认识乡村人是如何在城市中安身立命的。我们首先给虚拟的“村落”下一个较为详细的定义。传统的村落最初是作为一个空间聚居地而产生和存在的,其后逐渐成为一种生活共同体。但是随着现代化和城市化,乡村人主动或被动地进入了城市,为了更好地适应城市生活,而在城市中重建了一个乡村,即“城中村”。城中村的主要含义已经不是空间聚落,而主要是一个生产网络(如北京的浙江村,参见项飚《跨越边界的社区》一书)或产权不明的关系网络(如羊城村,参加李培林《村落的终结》一书)。可是又因为城市改造和扩建,这些“城中村”也开始走向终结。信息化的网络技术为一些青年乡村人的城市适应提供了一个新的载体,形成了继“城中村”之后一种的新的城市适应方式,即本文所谓的虚拟的“村落”。这个虚拟“村落”具有如下基本特征:其中的成员之前不认识,但具有共同的“根”,家乡具有很大的邻近性;他们到同一个城市、甚至同一个社区(如南京大学)学习、工作和生活;通过虚拟的网络,他们相遇和相识,并通过在线交流和线下活动逐步形成一个紧密的关系网络或生活圈子;这种关系网络的形成可以看作是这些城市中的乡村人适应城市、寻求文化与身份认同的方式或途径。正像卡斯特所指出的,“突然地未加防卫地面对全球化的风暴,人们不知所措,他们只能紧靠在一起;而他们过去所拥有的,他们过去的作为,变成了他们的认同。”(卡斯特,2006:)

  在明确了何为虚拟的“村落”,虚拟“村落”是青年乡村人适应城市的新方式之后,有关村落终结的问题就显而易见了。即作为一个实体的村落也许会终结,但作为一种传统的村落不会终结;作为一种空间集聚点的村落也许会终结,但作为一种精神共同体的村落不会终结;作为一种乡土生活方式的村落也许会终结,但作为一种文化和身份认同空间的村落不会终结。前者主要体现为传统的村落或“城中村”,后者主要体现为本文提出的虚拟的“村落”。

  在文末需要指出的是,本文存在诸多不足:本研究的结论仅仅是尝试性和探讨性的,其正确与否有待实证研究予以验证;因为访谈人数和次数都很少,只注意到访谈对象之间的良性互动,其中有些资料可能未收集到,更不足以了解整个群中成员的所有情况;该群最近没有活动,笔者本人也为参与他们的活动,因此对该群的线下活动也可能了解不深入和全面。

  参考文献:

  成伯清,2006,《走出现代性》,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卡斯特,2001,《网络社会的崛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卡斯特,2006,《认同的力量》,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李培林,2004,《村落的终结》,商务印书馆。

  孟德拉斯,2005,《农民的终结》,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皮埃尔·布迪厄、华康德,20004,《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中央编译出版社。

  项飚,2000,《跨越边界的社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张鸿雁,2001,《侵入与接替》,东南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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